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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阴阳和
由于邪犽长久独居于不周林里,对人类社会的常识一概不知,交涉的事情主要都交给雾淩。
藉着几可乱真的假金块,以及雾淩高超的媚术,两人毫无困难地混进了山顶的聚落里,借了间靠近山谷的小木屋住下。
是夜,待夜深人静后,两人把门窗关起,点起油灯。
雾淩两手轻轻在木屋墙上一拍,妖力奔走之下,把处处疏漏的小木屋里外隔绝,外头的声音固然进不来,里面的声音也出不去。
「啊……累死了,我的耳朵好麻喔。」
雾淩歎道,两只耳朵啪地从髮丝下弹起,她不时用手,轻轻搓揉被压歪的耳朵。
「辛苦你了,他们这幺臭,亏你还能跟他们讲那幺久的话。」
邪犽打了个喷嚏,幸好雾淩施法把人味给挡在外头,比起白天,呼吸要舒服多了。
「你知道我辛苦啊,真不错。」
雾淩酸溜溜道:「不过,这里没人知道长夏城在哪,看来明天得换个地方才行。」
「这里好像也有一、两百人吧,这幺多人没有一个人知道?」
邪犽奇道。
「这不算什幺稀奇的事啊!」
雾淩往邪犽身边靠去,「你知道什幺叫地脉吗?」
「不知道。」
「简单讲,就是像河一样的东西,只是里头流的不是水,是天地之气。」
雾淩解释道:「大地虽广,但不是每个地方都能吸附天地精华,一般来说,有两种地方最容易汇聚天地之气,一种是高处,像山巅树林,另一种是低处,像溪谷地洞。」
「这两个地方积蓄的天地之气,最后都会穿过土地,流到地底,沿着地层深处的空隙,四处飘蕩,这流动的路径就叫地脉,而有很多地脉汇聚的地方,就叫灵穴。」
「所以灵穴的天地之气,是很多地方的天地之气累积起来的?」
邪犽问道。
「就是这样,所以不论是人是妖,只要是想脱凡入圣的,都会去抢这灵穴里的天地精华。灵穴的数目,在人间有八座,在妖界有四座。」
「当然,妖界的四座灵穴现在全都归娘娘管。」
雾淩笑道。
「嗯……可是这跟外头那些家伙不知道长夏城在哪有什幺关係?」
「有关係、有关係!」
雾淩把头倚在邪犽肩上,「黄泉洞是镜泉国掌管的灵穴,可是这个黄泉洞和其他的灵穴很不一样。」
「哪边不一样?」
邪犽搂着雾淩的腰,问道。
「这个黄泉洞会乱跑,而且跑的距离很远,有时在东,有时在西,每十年的位置都不一样,所以,盖在上头的长夏城也常常跟着乱跑,会去城里的人本来就少,这城又每十年换一次位置,自然知道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那这样我们该怎幺找?」
邪犽惊道。
「本来,是可以沿着地脉去找的,可是这十几年来,镜泉国里的地脉不断衰退,这两天我也试了几次,但都感觉不到地脉的流动。」
雾淩歎道:「所以娘娘才会用这种笨法子……既然没办法追地脉,那只能多派点人到处搜寻了。」
说完,两人一阵无语,只是相互拥抱,手在对方腰际轻抚。
「哥哥,你想不想睡了?」
突然,雾淩娇声道,脸上春情蕩漾。
「嘿嘿,其实我刚才就一直想问你这个问题。」
邪犽笑道。
「色胚。」
雾淩笑骂,「那你还不快把行李打开?」
邪犽依言把包袱解开,雾淩从缩小的行囊里捡出一块白色的东西,往小屋的空处一扔。
呼的一声,两人昨晚在上头恩爱一夜的雪白大床凭空出现,小屋里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雾淩牵着邪犽的手,两人一块爬上软绵绵的兽毛大床,搂着便是一阵深吻。
有了昨夜的经验,邪犽这回熟练地含着雾淩的朱杏吮着她舌尖滴落的蜜唾,饮得「咂咂」有声,手隔着衣裙,揉起翘挺的臀。
这小子,这样吮人家……雾淩心里又羞又喜,伸手去解邪犽的腰带。
「喂喂喂!本大爷喊了一整天了,你们两个耳朵是聋得还是怎幺样!」
突然一道轰天巨响直接劈进两人的脑中,差点把邪犽和雾淩都给震昏。
「哇啊!」
邪犽和雾淩都不禁掩住耳朵,但那声音直接透过耳膜「轰隆隆」响个不停。
「谁……谁在讲话?」
邪犽大惊。
「是娘娘的石头,一定是锦囊的线鬆了!」
雾淩头昏脑胀,「快把线重新绑紧……」
「绑什幺绑!不準绑!你们两个小王八羔子,别在本大爷面前,干那苟且之事,知不知廉耻啊!」
那声音雷鸣不息。
邪犽把锦囊从袖中抖出,果然见到上头的繫绳鬆了开来,连忙用手把绳子重新绑紧。
「哇!两个该死的……」
巨响戛然而止。邪犽摇了摇头,脑子还昏昏的,雾淩更是脸色惨白。
「这……这石头究竟是什幺?」
邪犽小心翼翼地把锦囊和雾淩的行李放在一块。
「听娘娘说,那叫白虎碎牙。」
雾淩难过地躺了下来,「是两千年前从天界掉到凡间的,好像本来是西象天护天神兽,白虎天尊牙齿的一部分。据说白虎天尊每八千年换一次牙,这颗石头可能就是那被换下来的牙。」
「这幺小一颗?」
「娘娘说本来是很大的,只是在从天界降落凡闻的时候大部分都烧掉了。」
雾淩眉头紧皱。
「痛死了……这家伙的声音怎幺这幺大,喊得我头昏脑胀……」
见到雾淩不舒服,邪犽用手掌轻抚她的背,想要让她好过一些。
「嘻嘻……我想到了。」
过了一会,雾淩笑道:「哥哥,你把衣服脱了,我教你一个好玩的。」
「只脱我的衣服?你不用脱?」
邪犽反问。
「哼,你脱光了还会放过我吗?」
雾淩嗔道,伸手便去扯邪犽半松的腰带,邪犽也不甘示弱,动手拉雾淩的裙子,两人扭来打去,闹了一会,总算都把对方剥个精光。
雾淩白晰如玉的肌肤裸裎,髮钗脱落,银髮垂散在背,一双浑圆挺翘的乳房在胸前轻轻晃蕩,晶莹的乳头粉粉嫩嫩,像对初萌的草莓,长长的腿上下交叠,大腿好似雪做的一般光滑柔腻,小腿绷得又紧又高,十只脚耻,像葱芽般娇小可爱。
她躺在床上,面露微笑,就像是个枕在云里的女神一般。
「你要教我什幺好玩的?」
邪犽见状,胯下阳物早就不安分地挺得老高,龟头肉冠怒张,一将阳气运入阴茎,更让整根肉棒烫得像火烧一般。
「我想到你阳气那幺盛,大概可以学点媚术来用了。」
雾淩笑道,手握住阳物轻轻一套。
「啊!」
一阵欢快直冲脑门,邪犽差点把持不住,阴茎在雾淩手里猛然窜动,险些便要射精。
「嘻嘻,你里面阳气运得太猛了,被我这样用阴气一催,差点就受不了了,对不对?」
雾淩笑道,邪犽只能点头。
「好,姐姐今天晚上要教你的东西,叫作阴阳相激之术。」
雾淩道:「女阴男阳,异性相吸,阳气会吸引阴气,阴气会吸引阳气,媚术的基本法门就是用自身的内气,去激发异性的内气。」
「啊……所以姐姐你刚刚是用自己的阴气,吸引阳物内的阳气?」
邪犽恍然大悟。
「对,因为你阳气虽强,却是毫无定性,我只消用一点点阴气作引子,很容易就让你上钩了。」
雾淩笑道:「昨晚也是,那种程度的媚术,拿来对付人类是绰绰有余,但若对付的是有百年道行以上的妖怪,大概就行不通了。」
「唔,你取笑我跟人类一样。」
邪犽不满道。
「傻哥哥,你气什幺,姐姐现在就是要教你啊。」
雾淩苦笑道:「你体内阳气那幺盛,一定马上就学会了,以后姐姐的媚术就骗不了你了。」
「不会。」
邪犽却笑道:「我甘愿给姐姐骗。」
「臭哥哥,就爱逗人家。」
雾淩心里一甜,嗔道。
接着,雾淩把嘴凑到邪犽耳边,轻声将运气的心法告诉邪犽。邪犽便依法施行,先是将浑身阳气想像成一颗大球,稳坐于丹田之内,再分枝引线,让阳气化成稀薄一层,覆盖在自己的双手手掌上。
没一会,邪犽立刻感到掌心微微发热,定睛一看,双手手心通红,好似充血一般。
「好了,哥哥,你摸我的胸部。」
雾淩见邪犽準备妥当,轻声道。
邪犽遂依言,用双手捧住了雾淩香软的乳房,掌心贴着乳晕,缓缓圈磨。
「啊……啊……」
雾淩皱起眉头,体内阴气蕩漾,不自禁地往乳中流去。
邪犽亦感到雾淩肌肤热烫,乳房里似乎有什幺细微难辨的东西在缓缓流动,呼应着他手掌的动作。
雾淩晶莹的乳头翘得老高,小小樱桃又热又烫,白嫩的浑圆轻轻颤抖,汗水就像是点点露珠,装饰着这对丰厚饱满的肉色果实。
「嗯……嗯嗯嗯!」
雾淩双眼紧闭;咬着下唇,颈一仰,娇躯轻颤,似是小小地洩了。
邪犽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擡起雾淩的腿,便欲把火烫的阳物挺入其中,却被雾淩给制止了。
「还没呢,你别急。」
雾淩脸上微微泛红,「学会了阴阳相激还不够,我现在教你怎幺对付阴阳相激。」
知道阴阳相激的道理后,要对付阴阳相激便容易了,简单来说,只要让体内阳气固守丹田,不要轻易被对方激出即可。
「姐姐现在帮你弄,你可得忍住喔,要是洩了,姐姐会生气的。」
雾淩笑道,把邪犽拉到身边躺下,嘴吻了上去,手握着阳物套弄。
邪犽感到诱人的阴气透过雾淩的唇舌、手指、甚至相接的每一寸肌肤,上上下下挑逗着他,顿时丹田鬆懈,阳气一倾而出,浑身抽搐,阴茎颤动。
「等等!」
雾淩连忙把媚术收回,「哥哥,我不是叫你忍着点吗?」
「我……我忍不住啊,姐姐……」邪犽只感到阳物灼烫无比,难受极了。
「你别管那幺多了,快让我进去吧。」
「不行,你至少得抵抗一下才行。」
雾淩歎道:「我这次只用手,你至少得忍个十下。」
这样就受不了,等回到老家,一定会被娘和姐姐们给生吞活剥的!
想到尾玄国里那些饿虎贪狼样的母狐狸,雾淩便是一阵胆颤心惊,万一邪犽被她们给夺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待邪犽回答,雾淩再次套弄起来,这次她只将阴气集中在掌心,轻轻套弄阳物。
邪犽努力集中心神强忍,总算是撑过了十轮套弄,但也不过是忍着不射精罢了,距离雾淩心中的标準还远得很。
「唉,你阳气盛是盛,可怎幺一点定性都没有?」
雾淩皱眉,缓缓鬆手。
「姐姐,我非这样忍耐不可吗?」
邪犽不解道:「大不了射精就是了……何必这样咬牙苦撑呢?」
「傻哥哥,你不撑着点,就是一面倒地把阳气给人,或许你阳气旺盛不怕别人採补,但不吸收对方的阴气,自己体内的天地之气是不会增强的。」
雾淩道:「而且,难讲以后不会有什幺淫乱之辈想要贪佔你的阳气,姐姐可不想让自己的丈夫被人当成果园,天天採来采去的。」
「原来如此……」
邪犽点头,他倒是没想这幺多。
「算了,以后姐姐慢慢陪你练就是,毕竟才第二天而已。」
雾淩笑道,往邪犽唇上吻去。
带着阴气的朱杏轻轻佻起邪犽的舌尖,勾得他心神蕩漾,雾淩领着邪犽的手往自己股间引去。
「摸我……」
雾淩含着邪犽的唇,轻声道。
无意识之中,邪犽将阳气运至掌心顺着雾淩光滑的耻丘往下,压在蜜肉上,爱抚整片蜜贝。
雾淩浑身一颤,不禁嘤了一声。
「对……就是这样,哥哥会做嘛。」
雾淩笑道。
「什幺?」
邪犽浑然未觉,不知雾淩所言为何。
莫非我的傻哥哥是个会用不会说的人?
雾淩心想,同时将阴气催到四肢百骸,让每一寸碰触到邪犽的肌肤都产生无比的催淫效果,诱使他阳气涣散。
「啊……啊啊!淩姐姐!」
邪犽只感到浑身酥麻,精关动摇,眼见便要射精。
可恶,淩姐姐又欺负我!不行,这次我也要让她好看!邪犽决定还以颜色,忍着极度欢快,强行收束被雾淩激发的阳气,也运至四肢百骸,照着雾淩的方式爱抚回去。
两人上身紧紧相贴,手各自爱抚对方的淫具,唇攻舌战,火热的鼻息打在彼此的脸颊上,两颗心都跳得飞快,好像每一寸肌肤里都渗出无比的欢愉,美妙的抽搐更是一阵接着一阵,迅速把两人推上绝顶。
「啊啊!」
邪犽毕竟技不如人,败下阵来,阴茎窜动,龟头怒张,滚烫的精液自马眼猛然射出。
雾淩连忙弯身,朱唇开启,把龟头整个含进口里,让那黏稠的暖浆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强烈的阳气在体内散开,醺得雾淩昏昏蕩蕩,神情迷醉,她腰臀轻颤,仅是嚥下邪犽的阳精,她竟又小洩了一番。
良久,待邪犽射精完毕,雾淩才把龟头从嘴里缓缓吐出,一边唇吻舌舔,把残精也全吞下肚,才依依不捨地躺回邪犽身边。
雾淩搂着邪犽的腰,吻着他的胸膛,脸上充满笑意。
「笑什幺,这幺喜欢欺负人,坏姐姐。」
邪犽不满道。
「没这回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个训练哥哥的好方法,只要以后我们修行房中术,姐姐都用阴气激你,如此一来,你迟早得学会如何守精保阳,姐姐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邪犽听了,面露难色,只是夫妻恩爱,他实在不知为何要如此麻烦。
「那我要趁你还没恢复前,先把你的阴气都吸乾净。」
邪犽笑道。
「好哥哥,不要……姐姐好怕……」
雾淩笑道,两手却搂着邪犽。
邪犽一个翻身,压到雾淩身上,擡起她光滑的腿,龟头在蜜穴前轻轻叩门,用新学会的阴阳柏激之法,勾引她体内的阴气。
还沈醉在邪犽阳精里的雾淩毫无抵御之能,阴气立刻被邪犽诱得充满了整具蜜贝,光是让龟头在花门前磨蹭,便快要令她洩身。
「哥哥,你顶轻点……」
雾淩娇喘,肉室里蜜浆直淌,两片花瓣抖个不停。
「哼,我才不理你呢。」
邪犽笑道,将阳气充满阴茎全体,腰一挺,只听建「啪咂」一声,火烫的肉棒笔直捣入蜜肉,龟头直陷花心。
雾淩和邪犽同时喘息,邪犽是因蜜肉紧窄美妙而喘,雾淩却是因欲仙欲死,几乎要魂飞魄散而喘。
「啊、啊!」
雾淩酥得连嘴也合不拢,唇边蜜唾滑落,双眼湿润,神情癡迷昏蕩。
「哥哥!我的好哥哥!」
邪犽搂住雾淩,两手不留情地在她的背上滑拨挑撩,嘴饮她唇边的银唾,把炽烫坚硬的阳物深深埋入蜜肉之底。
雾淩只感到脊椎都要酥得融了,整个人任由邪犽摆布,花心激烈震荡,腰不由自主地上迎,两片臀肉像是要把阳物吞下似地用力夹紧。
「啊!哥哥!」
雾淩大喊,嘴巴咬在邪犽肩上,花心深处猛烈收缩,蜜肉挟着阳物往内沈,滚费阴潮对着龟头喷出,毫无保留地洩了。
邪犽咬牙,充满阴气的热潮打在龟头上,激得他头昏眼花,欢快异常。
「哥哥……快吸……快吸我的阴气……」
雾淩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还不忘提醒邪犽。
邪犽这才领悟,阳气收缩,一股湿滑黏腻的暖浆便从马眼沿着阴茎,笔直流入阴囊,在他腹中与自身阳气混合为一。
突然,邪犽感到神清气爽,整个人精神百倍,四肢充满气力,两脚轻飘飘像是要飞起来一样,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令他惊设万分。
雾淩悠悠地回过神来,见到邪犽脸上又惊又奇的表情,不禁「噗哧」一笑。
「傻哥哥,你这下知道採补的好处了吧?」
雾淩笑道:「这是你第一次採补女子阴气,对不对?」
「好舒服喔,没想到会这幺舒服。」
邪犽不禁感歎,「这幺舒服的事,怎幺以前都没人告诉我?」
雾淩嫣然一笑,和邪犽紧紧相拥,两人体内气息互相激发,就连这样搂着也欢快异常。
「这採补之术,最好就是夫妻对练。」
雾淩道,一边感到邪犽又在她体内抽送起来,「妻子采丈夫的阳气,丈夫采妻子的阴气,两人互采互补,同步并进,一起累积天地之气,最后一块儿脱凡入圣。」
「跟旁人不能练吗?」
邪犽问道。
「你还想跟谁练?」
雾淩眼一竖,瞪着邪犽。
「没有、没有,我只是问问罢了。」
邪犽连忙道。
「哼!」
雾淩嗔道:「总而言之,世上还有不少妖怪是只图自己好,一味採取他人的精气,只收穫而不付出,就是怕哪天遇上了这种下流东西,所以姐姐才要你学着抵御这相激之术。」
邪犽点点头,龟头在花心上轻捣,让雾淩腰臀酥麻,口吐欢声。
「讨厌,人家在讲正经的,你在那乱顶什幺?」
雾淩娇嗔道。
「那我抽出来好了。」
「不行!」
雾淩媚然一笑,「你吸了我的阴潮,我也要吸你的阳精。」
「那我现在就射给你就是了。」
邪犽道。
「傻哥哥,人家就是要你把我顶到真洩再射嘛,你自己一个人射,只有我得到好处,有什幺好玩的。」
雾淩又嗔道。
「好好好,我听姐姐的就是。」
邪犽笑道。
「嗯,这才是我的好哥哥。」
雾淩亦嫣然一笑。
两人再次拥吻,雾淩体内的阴气复原,光这样搂着她,邪犽便渐渐感到吃不消,更别提那贪婪吸吮的蜜肉,每一寸肉都充满厚实的阴气,吮得他连脑袋都快酥了。
「哥哥……待会你射精的时候,记得先把阳气回缩。」
雾淩在邪犽耳边低声邪犽改变姿势,挺起上半身,双手捧住雾淩的乳房,让那雪白的乳肉在指间穿梭,指尖运气,手掌掌心吸着乳房,让雾淩感到胸前一阵欢美,一双乳房热得直髮汗,乳头高挺,足有昨夜的两倍高。
在彼此的内气激荡下,雾淩和邪犽很快又再度绝顶,一片粗重喘息声里,邪犽射精,雾淩洩阴,淫肉里乳水交融,满是暖暖浓浆。
邪犽依照雾淩的吩咐,在射精前及时把阳气回缩。
这一缩,他惊讶地发现体内阳气不但没随着精液洩出,甚至还一边射精,一边吸取阴潮。雾淩教的竟是有增无减的法子。
「淩姐姐……这是……」
邪犽奇道。
「这就是採阴补阳的基本法门。」
雾淩道,因为邪犽没有洩出阳气,这回她没醉昏过去,「洩精不洩阳……有的人是连精都不洩,不过那种小气的作法不用知道。」
「可是这样一来,淩姐姐你不是就吃亏了吗?」
「还用不着你担心我呢,傻哥哥。」
雾淩笑道:「昨晚平白受了你那幺多阳精,今晚还你一点也不为过吧?不过你以后可别把这一招用在姐姐身上,否则我可是会跟你翻脸的。」
「嗯。」
邪犽点头,但回想今昨两晚所学,仍心有芥蒂,「可是淩姐姐,这样一来,我们两个不就一天到晚要计较你给我几次,我给你几次吗?这样不是很无聊?」
「你也这样觉得?」
雾淩一听,笑得眼睛都弯了,好似邪犽讲到了一个她期待已久的话题。
「是啊,怎幺了?」
邪犽见雾淩表情有异,知道她又有什幺新奇点子。
「嘻嘻,我的好哥哥,没想到你学得这幺快。」
雾淩道,「姐姐做梦也想不到,竟然,第二晚就可以把房中术的精髓教给你了。」
「精髓?」
邪犽奇道。
「对,其实到目前为止,姐姐教你的,严格讲起来都不是房中术最精华的部分,只是皮毛、血肉一类的东西。」
雾淩道:「不过因为是基本,所以还是得先学。」
「至于房中术真正的精髓,那可是只有我们狐媚一族才知道的神秘法门。一些旁门左道的妖怪以为房中术就是採来补去,损人利己,其实他们根本不晓得,真正的房中术和那些採补之学可是一点关係也没有。」
「哦?」
邪犽越听越奇,「淩姐姐,那到底是什幺?」
「嘻嘻,这样好了,我先告诉你名字,至于详细内容待会做了你就懂了。」
雾淩把脸凑过去,在邪犽耳边轻声道:「房中术的精华叫阴阳和合,又叫虚胎神妊。」
「……听起来好像很难耶?」
「才不呢,你的阳气这幺盛,已经达成一半的条件了,接下来只要依姐姐的导引,很快就能成功的。」
说完,雾淩和邪犽再次相互爱抚,雾淩在邪犽的耳朵和颈项上又舔又咬,邪讶一手把玩雾淩的乳房,一手捏着她的臀,阳物轻捣花心,加上阴阳内气激荡,一转眼,两人又快要绝顶了。
「哥哥,你先缓缓。」
雾淩娇喘道,嘴唇几乎要贴在邪犽的嘴上,火热的吐息,直接渗入邪犽的体内,「让我坐到你身上。」
在雾淩的指示下,邪犽抱着她的腰,自己在床上盘腿而坐。
雾淩提起腰肢,以膝而立,缓缓挪动身子,邪犽感到她的蜜穴深处,阵阵蠕动,花心的形状有些变了。
「啊……啊……」
雾淩额上汗水滴落,喘音撩人,腰颤个不停,「我……我还是第一次把胎房露出来呢……」
说时,邪犽感到一团柔软却富有韧性的肉降到了龟头上,阳物轻轻一顶,那肉竟然也顶了回来,令他万分惊奇。
「姐姐,这是?」
邪犽连忙问道。
「那是我的胎房……又叫子宫……是生孩子的地方……」
雾淩搭着邪犽的肩膀,缓缓将腰下沈。
邪犽感到那团肉往下实实压来,于是,加强阳气运转,用龟头将它逐渐顶开来,阳物前端滑入了一条短而窄的肉道,那肉展成圈状,滴水不透地圈着龟头,令邪犽差点便要失神醉倒。
「啊……嗯嗯!」
雾淩眉头紧锁,表情虽苦,眼眸中却充满喜悦,「哥哥,帮我……」
邪犽伸出手,把雾淩颤抖的身子往下拉,阳物一寸寸地往那肉里滑,虽然只是短短的肉道,但因一动就是令人晕眩的美妙滋味,是以两人边送边喘,花了好一会,龟头终于穿越了紧窄的肉道,陷入了一处小小的空蕩肉室里。
雾淩身子下沈,坐到邪犽两腿之间,臀斜枕在他盘坐的大腿上,自己的上半身后仰,腿自然地往他的后腰一勾,阳物几乎尽没至根。
邪犽感到龟头前端穿越了那小小肉室,顶上了一团光滑柔韧的肉,在雾淩的体重压迫下,阳物很快地陷进了那细嫩肉心里。
强烈的阴气汇聚在肉心深处,好似雾淩的丹田往下坠,落到了那儿一般,光是这样贴着不动,邪犽便觉得体内阳气翻搅不定,一个不小心便会射精。
雾淩激烈地喘息,把头靠在邪犽肩上,一转眼,竟现出了原形。
「哥哥……你慢慢顶……」
一身雪银的狐女颤声道,三条蓬鬆的尾巴也跟着娇躯一起婆娑抖动。
邪犽感到雾淩的身子如火般烫,一方面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幺问题,另一方面却耐不住,不禁捧着她的臀,斜斜顶送起来。
「啊、啊!」
雾淩的重量全放在邪犽身上,被他这样一顶,阳物就像是要插入她心窝里,浑身抽搐不已。
圈着阴茎后半部的肉,突然一阵剧烈的痉挛,热腾腾的爱液沿着阳物奔腾而出,雾淩先洩了。
「姐姐……你是不是……」
「傻哥哥……还没呢……别停……继续顶……」
雾淩颤声道,她模样癡狂,嘴也闭不起来,口里涎唾滴淌,神情好似魂魄已经离了身子,进入梦幻之中。
邪犽见状,感到心头一阵火热,吮住雾淩发烫的娇唇,饮尽她口中香涎,只恨无法和她融为一体,阳物顶送得更勤了。
只是雾淩虽然洩身,体内阴气却仍维持在肉心深处,并未随着阴潮流洩,而邪犽既不知个中巧妙为何,亦无暇分心细思。
邪犽捧着雾淩,双手捏着她臀上光滑皮毛,两人唇齿相交,一双舌头吮得好似要黏在一起,雾淩半睁银眸,神情欢快欲死。
没一会,邪犽精关鬆弛,腰肢剧颤,猛然射精,而雾淩虽才洩过,但被阳精这样猛烈地射在肉心上,竟又跟着洩了。
就像是约好的一般,两人紧密相连的淫具同时陷入绝顶的欢愉,一块发抖发颤,邪犽的精液打在雾淩的肉心上,雾淩的潮汁也喷在邪犽的阳物上。
强烈的欢快让邪犽脑中一片空白,他搂着雾淩,尽情地把精液倾注其中。
良久,邪犽回过神来,却发现雾淩的蜜穴一抽一吮,竟还在洩身,温暖的潮浆好似无穷无尽从蜜穴深处溢出,两人底下的床单都湿了一大片。
「姐姐,你没事吧?」
邪犽惊道。
「都快给你顶死了……哪里没事……」
雾淩颤声道,脸上满是汗水,显得有些苍白。
「啊……哥哥的阳气太猛了……我得洩个好多次阴精……才能跟上你的阳精呢……」
邪犽一听,挪动身子便欲把阳物抽出,却被雾淩制止。
「傻哥哥,我开玩笑的,我没事啦!」
雾淩又好气又好笑,「你自己看看,现在姐姐胎房里是怎幺一回事?」
被雾淩这幺一提,邪犽才发现她满是暖浆的子宫里头,不知何时开始,竟有一股阳气和一股阴气在互相追逐。
过了一会,阳气和阴气交融,合成一股清新之气,也不消散,就这幺停留在雾淩的胎房内。
这莫非就是天地之气?但怎幺能在丹田以外的地方合成呢?「哥哥,这次我先拿了,刚才这样连洩两次,有点吃力……」
雾淩喘道。
胎房内的暖浆,连同天地之气一起缓缓消失,似是透过胎房被雾淩给吸入体内。
转眼,只见雾淩脸色红润,浑身妖力震荡,整个人容光焕发起来。
「嘻嘻,没想到这幺简单就成功了。」
恢复元气的雾淩笑道:「好哥哥,现在你知道什幺是虚胎神妊了吧?」
「我还是不知道啊……」
邪犽苦笑。
「这样还不知道,好吧,那姐姐告诉你。」
雾淩伸手拂去邪犽额上的汗珠,「我狐媚一族的胎房和世间一切雌性不同,能储养阴阳之气,哥哥若把阳精射在胎房里,我便能把它养在体内,随时将它练化为天地之气,这就叫阴阳和合之术。因为阴阳之气在这过程中,会长居于胎房内,好像是养着一个没有形体的胎儿一般,所以又叫做虚胎神妊。」
「这和我们刚才做的有什幺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如果可以把阴阳之气养在胎房里,直接练成天地之气,男女双方便可毫无顾忌地洩出内气,最后再由双方平分修成的结果。」
雾淩道:「这样一来,就不用管什幺採补得失了,反正成果最后两人均分,也不用计较谁洩得多谁吸得少了。」
「嗯……所以……简单来说?」
邪犽苦笑。
「简单来说,就是可以在我的里面尽情射精了,傻哥哥。」
雾淩笑道。
这最后一句话,真比什幺都来得简单明了,邪犽听得开心极了,捧住雾淩的腰,不知疲惫的阳物顶送起来,阴茎拉动蜜肉黏膜,淫浆搅和,「啪滋」作响。
「啊……啊!」
雾淩胎房里一阵酥麻,体内阴气萌动,银眸里一阵娇媚,蜜肉也裹着阳物吸吮起来。
两人在近半夜的反覆交合阴阳互催之下,身体皆敏感至极,雾淩又是女子,淫兴晚熟而持久,一旦真洩,蜜肉便极易受阳气勾动。
邪犽火烫的阳物从花门直直贯到胎房顶端,虽是浅浅抽送,却是同时撼动蜜穴和子宫,那欢愉美妙的滋味,几乎令雾淩的脑髓也融了。
啊……啊……难怪娘和姐姐她们一天到晚缠着爹和姐夫行房修炼……若非亲身体验,怎知这滋味如此美妙!
「哥……我要洩了……」
雾淩喘息,身子后倒,邪犽顺势压上,双手揉着乳房轻轻磨圈。
「嗯……姐姐,你洩吧,我看着你洩。」
邪犽喘道,在雾淩的媚术刺激下,他无意识地将阳气运至全身,和雾淩相互挑逗勾引,影响所及,自己也是精关抽动,随时都要射精。
「啊!」
雾淩一喊,腰臀挺起,阴潮奔洩,蜜穴往内吸吮,把阳物往胎房深处推去。
邪犽只感到阵阵欢愉如同海啸般涌来,脑中一白,龟头埋进肉心,也跟着射精了。
绝顶后的微弱虚脱,以及浓郁不散的欢快,像甘露一般渗透了两人的身躯。
如此连番洩身,雾淩和邪犽都已手酥脚软,差点要像个泥人般融化成浆。
过了一会,天地之气在胎房内练化完成,雾淩取其七,邪犽取其三,两人吸纳过后,转眼竟又精神饱满,元气百倍,于是雾淩妖娆的阴气,邪犽刚强的阳气又再度激发出彼此体内的情慾。
「啊啊……好哥哥……」
雾淩娇声道:「我们……就这幺弄到天亮吧……反正这气这幺足……也不用睡了……」
「嘿嘿,姐姐刚才还说我色,我看你比我还色上百倍呢。」
邪犽笑道,嘴吮着雾淩高挺的乳头,那发烫的粉嫩樱桃里竟渗出微微的淡香液体。
「死色胚,也不想想是谁的阳气那幺盛,把人家激发成这样的。」
雾淩嗔道,双腿勾着邪犽,身子给阳物顶得一颠一颤。
「谁教姐姐这样一副神仙模样,是谁都不愿放手的。」
邪犽道,这回用整张嘴吸吮乳房,舌尖在乳上舔过,教雾淩只感到胸前阵阵稣麻。
「啊!」
雾淩欢快难耐,「好哥哥,你快抱紧我!」
邪犽依言将雾淩搂入怀中,两人肌肤相亲,体内气息交互激荡,顿时从头酥麻到脚,几乎错以为自己飞上了天。
两人紧紧相拥,体内阴阳交融,眼中目光相对,脸上满满都是爱恋之意,似乎天地之间再也不需对方以外的人了。
「姐姐,我好爱你。」
邪犽柔声道,一边往雾淩胎房内顶送。
「嗯,我也好爱哥哥。」
雾淩娇声道,说完却「噗哧」一笑,「谁知道我竟会在人间捡到这样一个好哥哥呢!」
邪犽也笑了起来,雾淩的脚压在他的臀上,诱着他不断抽送。
一边享受着无上欢愉,忽然有一个念头掠过了邪犽的脑海。
「姐姐,你说胎房是生孩子的地方……」
邪犽问道:「那如果我想让你生孩子的话,要怎幺办?」
「坏哥哥,我们才成亲两天,你就想要我生孩子?」
雾淩嗔道。
「男女成亲不就是要生孩子吗?」
邪犽央求道:「姐姐,跟我说吗?怎幺能让你生孩子?」
「我才不告诉你呢,挺着个大肚子多麻烦。」
雾淩笑道,媚眼眨了又眨,「除非……」
「除非什幺?」
邪犽连忙追问。
「除非你让我开心。」
雾淩回答。
「开心?怎幺个开心法?」
邪犽奇道。
「你自己想。」
雾淩娇然一笑。
「好啊,姐姐耍我。」
邪犽笑道,体内阳气运行,嘴巴吮住雾淩的舌尖吸了起来,阳物亦加重力道顶送,抽得雾淩娇喘连连。
雾淩不甘示弱,体内阴气奔走,媚术施展,把邪犽迷得腰肢发颤。
两人如胶似漆地搂在一块,连一秒都不愿分开,口中呢喃欢爱,早已不知洩了几轮的淫具紧紧纠缠,一转眼,胎房中又是满满暖浆,阴阳二气轮转不已。
「哥哥……我还要听你说爱我……」
淫潮喷洩中,雾淩颤声道。
「我爱你……姐姐。」
邪犽的阳物顶着肉心,大股喷射精液,「我……好爱你。」
他喘道。
如此反覆施行阴阳和合之术,两人体内的天地之气固然充笃厚实,心中的情爱恋慕亦随之不断加深,只觉彼此虽是异体但却同心,身生为二而实则为一。儘管从相遇至今只有短短两天,但邪犽和雾淩皆已将对方视为终生厮守的伴侣了。
第六章、长夏城
翌日,邪犽和雾淩离开了山顶的聚落,临走前还用假金块买了不少乾粮。
「嘻嘻,等到今天太阳西沈,不晓得这些傻瓜的脸上会是什幺表情。」
雾淩一离开栅门,便一脸奸恶地笑道。
「他们大概会气死吧,闪闪发亮的金块竟然一夕之间变成了石头。」
邪犽笑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边说笑,一边走下半山腰,直到山顶聚落消失在葱郁树林之后,雾淩才又带着邪犽飞昇起来。
哇!气好足!昨夜那样修习一晚,至少增进了二十年的道行,这要讲给娘听她不羡慕死才怪!经过昨夜一晚的缠绵,两人虽已是连续二日未睡,却都意识清明,体内真气澎湃,只觉身轻如燕,手脚四肢充满活力,连五感都比往常锐利许多。
雾淩的变化尤其明显,体内妖力在一夜之间如鲤跃龙门般增强许多,若闭上眼睛,只以气息判断,根本无法和两天前相提并论。
阴阳和合之术虽能同时增进男女双方的真气,但效果也没神奇到这般地步,定是因哥哥的阳气性质与常人迥异,才能在一夜之间让我的妖力如一步登天般快速增强。思及此处,雾淩难掩笑意,嘴角上扬,自己一个人笑了起来。
「姐姐,你在笑什幺?」
邪犽搂着雾淩的腰问道。
「没什幺,只是想到好险有娘娘做主,硬是把我俩凑成一对,否则日后哥哥万一被别人抢走了,我一定会后悔莫及。」
雾淩轻声道,神情娇羞。
邪犽听了心头一暖,低头在雾淩的颈上亲吻。
「嘻嘻,好痒喔!哥哥,你别逗我了,还有正事要办呢!」
雾淩娇声道。
依照九千院的吩咐,雾淩带着邪犽一路朝西北方飞去。
过了昨夜寄宿的小山之后,景色固然不再荒凉,但人烟依旧稀少,飞了好一阵子,连座村落都没看到。
到了午后时分,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座有土墙围住的小城,由于城内人丁众多,雾淩怕邪犽受不了城里的人味,遂把他留在城外,独自进城查探。
约莫半刻钟后,雾淩快步走出城门,回到邪犽身边。
「这镜泉国的状况比我想像中还糟。」
雾淩拉着邪犽往城门反方向走,一边低声说:「听说早在十八年前,明持王就已不问政事,从那时起,镜泉国内土豪割据,划地为王,彼此伐斗,加上地脉衰退,国土已有一半陷入荒芜了。」
「嗯……那城里有人知道明持王下落吗?」
邪犽问道,镜泉国内人民如何争斗、国土如何荒芜,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只有早日查出明持王和长夏城的所在,寻回娘亲的魂魄,才是他真正挂心的大事。
「没人知道。」
雾淩道:「但是有人说,从这边往北十里处有座石头山,山上有一间祭拜红鼓天王的庙,叫作昭日寺。很久以前,里头的和尚和明持王往来密切,说不定那儿的人知道明持王现在身在何方。」
「哦!太好了,那我们赶快到那间庙里看看!」
邪犽精神一振。
说完,两人便朝着北方飞去。
差不多就在黄昏时分,邪犽和雾淩找到了石头山,也找到了耸立其上的昭日但可惜的是,那儿早已无人居住了,晚霞映照下的昭日寺屋瓦颓散,除了正厅大殿以外,两侧的旁殿都已经土崩砂解,空留昔日的残影而已。
邪犽双手一推,昭日寺正厅的厚重大门发出「吱呀」一声,往两边退开。
映入两人眼中的是堆满尘埃蛛网,一片灰白的大殿,以及神坛上几尊发霉蛀蚀的高大木造神像。
正中央象徵太阳的红鼓天王塑像虽高及屋樑,但身上颜色斑驳,头也裂了一半。
「哇……这下别说是人了,连个鬼都没有吧?」
雾淩以袖掩住口鼻,迟迟不愿踏入堆满灰尘的大殿中。
「鬼的话,看来应该有两、三只。」
邪犽率先跨过门槛,走进大殿,他一眼便看到神坛旁边的积灰里,躺着两具穿着袈裟的枯骨。
「哥哥,你别吓我。」
雾淩听了,皱起眉头,连忙跟在邪犽身后。
邪犽大步奔到枯骨旁,左爪划破右手手腕,将鲜血滴在白骨上头。
雾淩先是一惊,但看到两团幽幽鬼火从枯骨里冉冉升起,顿时脸色苍白,抓着邪犽的衣角,动也不敢动地躲在他背后。
「你们两个是谁?为什幺死在这里?」
邪犽对着鬼火喝问。
「啊啊……我等乃昭日寺的密法僧。」
鬼火缓缓化身成两道淡蓝人影,其中一人颤声答道:「十八年前,依照师尊天满上人的吩咐,研习梵天招引的密术,岂知天满上人是个欺世败俗的假道行!竟以我俩信仰不足、法力低微为由,在神坛前痛下毒手,将我等一併击杀!」
说话的僧鬼神情悔恨郁愤,咬牙切齿。
「哼!根本是胡说,那假道行只是害怕我等将他和明持王的邪佞妄行公诸于世,欲杀人灭口罢了!」
另一只僧鬼怒道。
「你们知道明持王?」
邪犽脸色一变,厉声道:「快告诉我那畜生身在何方!」
躲在邪犽背后的雾淩一听,也把耳朵从邪犽肩膀上探了出来,但身子还是不敢离开。
「我等丧命已久,身已化为白骨,怎知明持王身在何处?」
僧鬼回答,「施主又是何人,于明持王有何宿怨?施主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贫僧的魂魄自幽冥地府唤回,显然绝非等闲人物……」
「要你管那幺多,明持王害死我娘,我要杀他报仇!」
邪犽喝道。
两只僧鬼听了,面露诧异之色,接着似乎又想起了什幺,神情一转,显得又惊又疑。
「敢问施主今年贵庚?」
僧鬼问道,「莫非是十七、八岁?」
「我几岁关你屁事?」
邪犽怒道:「不知道就算了,淩姐姐,帮我把这庙烧了!」
「施主且慢!」
另一僧鬼连忙喊道:「令堂高名莫非是望云氏?」
邪犽本已掉头欲走,听见僧鬼这幺一说,猛然转回头来。
「你为什幺知道我娘的名字?」
邪犽怒道。
「啊……真是冤孽,看来天满和明持王的邪术已成了。」
僧鬼歎道。
「这是什幺意思?你们可以说清楚一点吗?」
雾淩大感怪异,把脸从邪犽背后探出,问道。
「女施主,我等所修习之秘术,梵天招引,乃是直接从天界援引神气下凡的奇术。」
僧鬼回答,「依古籍所载,若梵天招引大成,则凡人可于一夕之间获得千年道行,若是得道高僧,更是能直接录簿仙籍领神格,与天界众星宿平起平坐,可谓是至高无上的秘法。」
「那跟我娘有什幺关係?」
邪犽怒道,雾淩连忙搂着他,安抚他失控的情绪。
「你们继续说!」
雾淩喊道。
「然而,天满这假道行,却将梵天招引的秘法任意修改,不但要援引天界神气,甚至连四天星宿都不放过,他利用明持王恋其久逝之妻,伤心悲痛,无法辨明事理之际,谎称能强引天界妖星下凡,还能将明持王的魂魄与妖星元神合一,使明持王具备逆转生死之大能,使其妻自冥府重生。」
「听信妖言的明持王遂将灵穴黄泉借予天满,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也要让这邪术成功。」
「而明持王之女,秀明公主望云氏,便是施主的生母!」
僧鬼们同声歎道,「由此观之,邪术已成,天满得逞了。」
「我娘……是明持王的女儿?」
邪犽大怒,「明持王那畜生,竟害死自己的女儿吗?」
吼声震天,大殿上樑柱「吱吱」作响。
「那个梵天招引什幺的如果成功了,那明持王现在……」
雾淩虽担心邪犽,但仍继续问道。
「恐怕已成了地上的妖星,人间的魔王。」
僧鬼们一脸落魄,「不论谁都拿他没办法了。」
「……那长夏城在哪,你们心里可有数?」
雾淩思索半晌,再度问道。
「为强压妖星元神,天满的邪术必会耗尽地脉灵气,所以长夏城此时应该已陷入地中,跟着黄泉洞在地底穿梭吧。」
僧鬼回答。
「原来如此,我懂了。」
雾淩点点头,「再问一件事,那被招来的妖星是谁,你们清楚吗?」
「只知是西象天诸星宿之一,但不知究竟是哪一个。」
「嗯……」
雾淩握住邪犽的手,「哥哥,你先冷静下来,我大概知道,要怎幺找明持王了。」
「真的吗?」
邪犽气愤未平,恨不得现在便把明持王的脖子扭断。
「真的!」
雾淩点头,「既然地脉耗儘是因为施行邪法之故,那幺在邪法施行之初,必定会产生某种天变地异,这样的事情一定有人会记得。在变异发生的地点,或许便有线索能指引我们前往消失无蹤的长夏城。」
「嗯……」
邪犽点点头,他怒火沖心,难以冷静。
「哥哥,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到外头吹吹风。」
雾淩柔声道,牵着邪犽的手往外走。
「等等,离开之前,雾淩,帮我把这庙给烧了!」
邪犽道:「天满那秃驴竟然伙同明持王害死我娘,我绝不饶他!」
雾淩一歎,待两人走出大殿,转过身来,指尖往唇上一按,妖力一吐,一道炽热紫光从她唇间喷出,昭日寺建材老旧一触即发,转眼整座庙宇都陷入火海。
看着在熊熊火光中倾倒的昭日寺,邪犽仰天怒吼,发誓定要将明持王和天满两人碎尸万段。例在冉冉上升的乌烟中,隐隐传来僧鬼们悲痛的诵经之声。
两人漏夜赶回小城,雾淩把城墙上的卫兵迷昏,飞进城内再次查探消息,不到半刻钟,便返回邪犽身边。
「一下就问出来了,十八年前有一场大地震,因为差点把城墙也震垮,所以很多人都还记得。」
雾淩道:「从这儿往南走三里远,有一座瀑布,据说就是当时的河床塌陷所形成的,我们先到那儿看看吧。」
两人又顶着夜色一路南行,三里路途不远,才两刻钟便抵达了城里居民所提及的瀑布。
反射着星月光辉的溪流宛如一条闪闪发光的湛蓝丝带,在平原上缓缓蛇行,丝带末端的地面凹陷,溪流便从那儿往下坠,激起一片水气迷茫,「哗啦啦」的水声在午夜时分显得格外响亮。
邪犽站在河岸,居高临下,只见一条白花花的小瀑布,大概仅有七八丈高,「哗啦啦」地往下奔走。瀑布底下无渊,却堆满了牛车大小的岩石,溪水打在上面,碎成无数水花,其下河床也是大小石砾绵延,直往下流了快几十尺,被石块隔散的溪水才又重新汇聚起来。
雾淩和邪犽纵身一跳,直接从瀑布顶端往下跃,同时落在一块大巖上。
「雾淩姐姐,你可有发现什幺不寻常的地方?」
邪犽着急地问道。
「别急,让我看看再说。」
雾淩道,蹲了下来,手掌贴在大巖上,慢慢将妖力扩散出去。
过了一会,雾淩感到瀑布底端的岩石堆下,有股异常寒意隐隐溢出。
「那堆石头有点怪怪的,好像有什幺东西藏在下面。」
雾淩指着瀑布正下方,被水烟覆盖的巨石堆。
「好!」
邪犽点点头,一个飞跃,人已奔至石堆旁。
只听得,他大喝一声,利爪挥舞,接着火星奔窜,石屑纷飞,金铁交击声大作,转眼已将一颗大石头给剖成了四块。
一想到害死母亲的竟是母亲的生父,邪犽便满腔怒火,遂把浑身恶气发洩在眼前的大石堆上,钢爪像切豆腐般地又劈又砍,一刻钟后,竟把巨石堆切碎了一半以上。
「好啦!休息一下吧!」
雾淩待邪犽发洩得差不多了,便出声制止,「我们要找的东西已经出来了,哥哥你先歇着吧!」
「什幺?」
邪犽满头汗水,经雾淩这幺提醒,才发现原先被巨石堆挡着的石壁下,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裂缝,大概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
一股寒气从中透出,就连邪犽也感觉得到,这窄洞必定通往某一不祥之处。
「就是这个吗?」
邪犽收起利爪,「明持王那家伙就躲在里头?」
「这还不知道呢!」
雾淩道,飞至邪犽身边落下,手一拂,一股凉爽清风捲去他身上汗水,「不过,哥哥,在进去之前,我问你,你还记得娘娘的吩咐吗?」
「当然记得,我们不就是按照她的意思在找明持王吗?」
邪犽奇道。
「这倒也是,但我问的是另一个吩咐。」
雾淩歎道:「临走前,娘娘不是说了吗?如果我们发现了长夏城,千万别自己闯进去,要先回稟娘娘才行。你记不记得这回事?」
「这……好像有这幺回事……」
在雾淩提醒之下,邪犽才猛然想起九千院确实有如此叮咛过他们。
「所以了,哥哥,如果我们等一下真的在里面找到了长夏城,你可千万别冲进去啊。」
雾淩皱眉道:「如果那两只僧鬼讲得是真的,明持王果真把天上妖星招引下凡,那他绝不是我俩能对付得了的,只有请娘娘出手才是上策。」
「唔……好吧……」
邪犽不快地点头答应,不能亲手血刃明持王,令他十分懊恼。
说完,雾淩便将瀑布水流凭空向右挪开约三尺远,自己率先走进窄洞之中,邪犽跟在其后。
异样的寒气让两人在踏进窄洞的一瞬间,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淩姐姐,这里头怎幺这幺冷?」
一片漆黑中,邪犽问道。
「听说阴间冥府一年四季均是严冬酷寒,若是我没料错,这八成是从黄泉洞里溢出的幽冥之气。」
雾淩道:「小心点,哥哥,底下凹凸不平的。」
「这幺暗,我什幺都看不见。」
「那我把灯火拿出来好了,你在那别动。」
雾淩道,黑暗中传出一阵窸窣声,她似是把行李解了开来。
过了一会,五、六颗白色光球从雾淩胸前飞出,在黑暗中冉冉飘舞,将她的银白秀髮及一双尖耳照得闪亮无比。
「这是……」
邪犽忆起自己曾在雾淩的帐篷里见过同样的光,不禁问道。
「这些是我养在帐篷里的雪照蝶,很听话的,不会离开我身边。」
雾淩把行李绑好,丢回邪犽身上,「好了,换你背了,如果前面还有石头要打,再还给我。」
邪犽不禁苦笑,把行李扛在肩上。
雪照蝶散发的寒光大约只及五尺方圆,因此两人只看得见前方数步的距离。
沿着窄洞,二人歪歪扭扭地往下走,两边石壁光滑潮湿,虽然形状扭曲,线条却十分平整,似乎是受地下水经年累月磨蚀而成。
走了快约一里,窄洞突然宽敞起来,竟是连接到一个巨大的空洞,只见大空洞的顶端离地面至少有十来丈高,四周石壁上泛出惨绿微光,将洞里照得一片阴森诡异。
「怎幺这边的墙会发光?」
雾淩一脸诧异,用手往附近巖壁上抹了抹,指尖竟也跟着泛出微光。
「……这是鬼苔!」
雾淩思索半晌,惊道,「我以前听娘娘提过,黄泉洞附近有一种会发光的苔藓,一定就是这个了!」
「那……我们是不是离黄泉洞很近?」
邪犽连忙问道。
「这也不见得,也可能只是黄泉洞移动的时候经过这里而已,但只要沿着鬼苔,一定可以找到黄泉洞。」
雾淩回答。
「不论如何,这里既然这样宽敞,我们也不需要慢慢走了。」
雾淩又道,把雪照蝶收回行李中,带着邪犽直接飞掠阴森的地底大空洞。
大空洞另一头有三条类似的窄穴,但只有其中一条有鬼苔生长,两人遂沿着鬼苔飞进其中。
窄穴的另一头又是一个大空洞,接着又是几条窄穴,然后又是一个大空洞,如此反反覆覆,两人在不见天日的地底钻来绕去,绕到连自己到底在哪都搞不清楚了。
最后,雾淩和邪犽进入了一条鬼苔生长得特别茂盛的窄穴。
「嗯?前面那是……」
走在前头的雾淩惊道。
鬼苔幽绿的微光在窄穴的尽头变成了惨淡的蓝白色,从洞口狭窄的视野中,可以看见一角黑色的屋檐翘立。
「是长夏城!」
邪犽见状大喊,抱起前方的雾淩,不分青红皂白,便在只容一人通过的窄穴里狂奔起来。
「哇!哥哥,你小心点!」
雾淩连忙喊道。
「别担心,长夏城就在眼前了,明持王那浑蛋,我今天就要亲手宰……」
邪讶兴奋莫名,一边大喊,一边飞步往前。
「咚!」
但就在窄洞出口处,他撞上了一团无色无形的透明东西,整个人被弹了回来和雾淩一起跌倒在地。
「哎唷!」
雾淩喊道,压坐在邪犽身上。
「啊!姐姐,你没事吧?」
邪犽连忙将雾淩推起。
「真是的,叫你小心点都不听!」
雾淩嗔道:「还好是你垫在我下面,否则碰伤了人家,看我怎幺治你!」
「是是是,那以后我都垫在姐姐下面就是了。」
邪犽笑道。
「哼,少贫嘴。」
雾淩啐道,瞇起眼睛,转头往窄洞出口望去,从这儿只能看见那一角屋檐。
「刚刚把我们挡住的是什幺东西?」
「大概是结界……」
雾淩思忖半晌,「那两只僧鬼说明持王的邪术已成,但看样子应该不是。」
「邪术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失败了,否则若他真的引入天界妖星,根本没必要再用结界把自己关在里头。」
雾淩道。
「淩姐姐,怎样可以突破这个结界?」
邪犽试着用自己的爪子去刺,但那透明的东西只是一股力,本就无形,自然什幺尖锐利器也割划不破。
「还突破什幺,我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只要稟报娘娘,请娘娘料理明持王就行了。」
雾淩歎道:「刚刚跟你讲的你已经全忘啦?」
「唔……」
邪犽面露难色,虽知雾淩说得没错,但杀母仇人就在眼前,说什幺他也不愿就此放弃。
「哥哥,你先静一静,让我集中心思跟娘娘说话。」
雾淩道,闭上了眼睛,身上妖力集中。
「娘娘……娘娘……小的是雾淩……找到长夏城了……」
雾淩专心念语。
要把念语传到别人耳中,凭雾淩的小小道行是办不到的,但是传话的对像,如果是自己的直系祖宗,又是大妖九千院,那又另当别论。凭着九千院的神通广大,不管雾淩在凡间的哪里传话,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过了一会,九千院的声音果然透过厚重巖土,在两人耳边响起。
「雾淩,你们真找到长夏城了?」
九千院的嗓音一如往常,带着幽魅的魔。
「是的,娘娘。」
雾淩恭敬道。
「没想到长夏城竟会躲在那样的地方……难怪地上怎幺也找不着了……」
九千院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还不到三天呢,你们手脚可真快。」
「谢娘娘夸奖。」
雾淩得意地笑道。
「妖力的火候也增进不少……你这小丫头,平时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真到要吃的时候,吃起来也没比你娘慢多少嘛,想来是以前憋坏了。」
九千院话锋一转,竟调侃起雾淩来了。
「娘……娘娘!」
雾淩窘道。
「邪犽,你觉得你这新娘子怎幺样?」
九千院笑问。
「娘娘,你别欺负小的了!邪犽他娘的魂魄说不定还在长夏城里,请您快点移驾吧!」
雾淩努力转开话题。
「……这倒是,你们的事情就以后再问吧。」
九千院话音转为严肃,「一个时辰后本宫便至,你们可千万别轻举妄动。」
说完,九千院的气息便消失了。
「好啦,接下来,我们只要乖乖地等就行了。」
雾淩再三叮咛,「娘娘也说了,你可别轻举妄动喔。」,邪犽无奈,但既然无法突破窄洞外的结界,他也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一角漆黑屋檐了。
过了一会,一团蓝影幽幽地掠过那屋檐之前,状似人形。
「哇!」
雾淩吓得挨到邪犽身旁,「刚刚……飞过去的是什幺?」
「应该是幽灵吧,从那颜色看来……」
邪犽笑道:「你又能飞天又能吐火的,为什幺会怕鬼呢?」
「当然怕啊,都已经死了的东西还会跑来跑去,开口讲话,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雾淩窘道:「哥哥,既然这里已经没我们的事,不如回到上头去吧!」
就在两人转身欲离之际,邪犽听见了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结界的另一边传来。
「快走……邪犽……别待在这儿……」
那声音又微又弱,若非四周十分安静,邪犽或许根本听不见也说不定。
「……娘!」
邪犽大惊,冲至结界前,两手用力敲打那团无形的障碍。
只见一道幽蓝人影在结界的另一端若浮若沈,她透明的身上穿着一袭白衣,细长的头髮披至腰际,神情哀苦,眼中泪珠滚滚。
「快回去!」
望云氏的魂魄使劲嘶喊,但发出的声音只比小儿牙牙学语大上一点,「离这儿越远越好!」
「娘!」
邪犽根本没听见母亲说些什幺,他只知自己必须立刻穿过这层无形结界,拯救另一头的望云氏。
「她就是望云氏?」
雾淩大惊,看了看望云氏的魂魄,又看了看邪犽,两人的长相,确实有些相似。
邪犽又急又怒,急着想穿过结界,但儘管两手使劲槌打割刺,那结界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将他的双爪弹开。
可恶,光靠我的力量,是怎幺也穿不过这层烂东西的!邪犽大怒,脑中却灵光一闪,想起有一件比自己厉害得多的东西,正躺在雾淩的包袱里。
「哥哥!你想干什幺?」
见到邪犽突然把行李解开,雾淩惊道:「你不会是想要用白虎碎牙……」
说时,邪犽已找出了锦囊,直接用利爪挑破绑着锦囊的繫绳。
「两个小王八羔子!总算让本大爷出来透气啦?有胆子就把本大爷放出来,看我怎幺调教你们这对混账!」
儘管只是让锦囊鬆开,白虎碎牙的怒吼却像是雷鸣般地贯进邪犽的脑中。
「不行……快走!快走!」
结界彼端的望云氏神情悲痛,声嘶力竭地道。
但邪犽耳边全是白虎碎牙的震天怒吼,根本听不见望云氏的声音,也听不见雾淩着急的呼唤。
邪犽抓着锦囊,用力把白虎碎牙往结界上压去。
「喔喔!这邪气……原来是它啊!」
白虎碎牙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小鬼,竟真的替本大爷找到了这冥顽不灵的畜生!干得好!把本大爷关在袋子里两天的事,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哈哈哈哈!」
日辉般的强烈白光瞬间自锦囊中奔出,把邪犽和雾淩的眼前染成一片炽白。
白虎碎牙的神气冲破了结界,沿着窄洞往两端狂奔,顷刻充满了大地洞的每一个角落。
大地动摇,发出令人惊恐的凄厉哀号,彷彿连天地都要为之崩坏一般。
「哗啦、哗啦。」
邪犽头上不断落下许多碎石砂砾,洞顶摇摇欲坠,竟然快要塌了!
「哥哥,快往前跑!」
雾淩在后喊道。
邪犽不及细想,就在眼睛也睁不开的状态下,硬着头皮往前直奔。
「娘,孩儿来救你了!」
邪犽大喊,两腿用力,往前一跃。
但他没有听见望云氏的回应。
脚底一空,结界后方竟什幺也没有,窄洞外头没路了。
邪犽大惊,整个人往下坠落,「扑通」一声,掉入了冻彻心扉的冰水里。
「哗啊!」
邪犽在水里转了一圈,重新把头伸出水面。
「哈……哈……」
邪犽勉强睁开双眼,手中紧紧握着锦囊,白虎碎牙的神气把他的眼睛照得又烫又热,疼痛无比,泪水止不住地滚落。
「哥哥,你在哪儿?」
雾淩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和邪犽不同,雾淩能飞天,所以没跟着掉进水中。
「我在这里,我没事!」
邪犽大喊,努力找寻雾淩的身影,一边伸出手臂挥舞。
一团模糊的白色人影靠近,雾淩握住了邪犽的手。
「真是的,娘娘都已经那样交代了,你就是不……」
雾淩说道,但话到一半,声音却僵住了,「就……是……不……」
邪犽用力眨眼,把眼中的泪水挤出,终于看清楚了雾淩的模样。
只见她面无血色,一对银眸笔直地望着他的身下。
邪犽不禁大感奇怪,也跟着往水底望去。
原来底下是一座冰蓝湖泊,湖水几乎比冰还寒,但却不会冻结。
只见水底凹凸不平,无数惨白人影在湖底或站或卧,被湖水捲得左飘右摇,整座湖中竟全是幽灵鬼魅。
「啊……啊……」
雾淩嘴唇发颤,想来是吓傻了,她就那样呆呆浮在半空,「嗯?有东西挡住黄泉洞吗?怎幺送死河的河水涨到阳间来啦?」
手中的白虎碎牙道:「小子,你别在这里发呆,还不快上岸去!是想被水鬼拖下水一起死吗?」
湖底众鬼似乎发现了邪犽,一大团幽白人影飘呀飘,朝着邪犽游来,它们伸长双手,似乎是想要把邪犽抓下去,变成自己的同伴。
「雾淩!」
邪犽大喊,「快把我拉上去!」
这一喊,雾淩总算回过神来,抓着邪犽的手猛然往上飙升。
「我要回去了!」
雾淩吓得六神无主,大声嚷嚷起来,「我不要待在这种鬼地方!」
「别怕,雾淩,那些鬼不会游到水上来的。」
邪犽大喊。
雾淩低头一看,湛蓝的冰湖上现在满满地全是透白的鬼手,直把她吓得魂都要从嘴里掉出来,于是加紧速度,往之前的窄洞笔直飞去。
然而受到白虎碎牙的神气冲击,两人之前所在的窄洞现在已经被石砾给埋住了,根本无法通行。
「错了错了,不是那边!」
白虎碎牙笑道:「方向反啦,畜生住的地方在另一头!」
见到已无退路,雾淩更是哭丧着脸,泪珠就要从眼眶里滚出。
「雾淩,别怕,我在你身边啊!」
邪犽连忙柔声安慰,「只要有我在,没人……也没鬼伤得了你的!」
邪犽的声音似乎让雾淩安心了一点,她稳定心神,嘴里骂道:「还敢说呢!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飞进这满地死鬼的地方来!」
「真是的,气死人了!」
雾淩气沖沖地,在空中缓缓盘旋,「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一不做二不休,去把明持王宰了算了!」
「说得好,这才是我的好姐姐。」
邪犽一听大喜,笑道。
「哼,你都不听我的话,别叫我好姐姐!」
雾淩嗔道。
「你们两个要磨蹭到什幺时候,那畜生就在那座城里,动作还不快点!大爷我想动手了!」
白虎碎牙不耐,雷鸣般吼道。
「吵死了,不过是颗天上掉下来的石头,少在那大呼小叫!」
雾淩怒道。
「什幺!你这小丫头,别以为你是九千院的小鬼就可以目无尊长!本大爷可是堂堂护天神兽,白虎天尊……的门牙!是天上的神啊!」
白虎碎牙亦大怒。
一边听着雾淩和白虎碎牙斗嘴,邪犽一边往四周查看。
只见在冰湖的另一头座落着一座高大的城,扣掉陷在冰湖底下,作为基底的厚重石基部外,那座城共五层高,屋瓦、屋檐全是黑色,虽已有许多地方凋零剥落,不少窗门亦已洞开,但整体而言仍保持着完整的模样。
那必定就是长夏城了,娘的魂魄……还有明持王,都在那城里!「雾淩,长夏城就在那儿,我们快过去!」
邪犽喊道。
第二集
内容简介:
到明持王的邪犽,不顾九千院的警告,带着雾淩逕自跑去报仇,却让邪气进入体内,危急之际,他竟一口吞了白虎碎牙……
九千院让邪犽两人到金阁仙阙宫救治仙帝,不料仙帝之母霜月太后竟有意献身于邪犽,更对雾淩施以法术……
邪犽、雾淩、仙帝母女四人日日夜夜不停欢好,邪犽更完全忘了九千院的嘱託,最终是九千院的出现,才点出了一切都是残留于邪犽体内的邪气在作怪……
第一章、报仇
由于长夏城的正门、庭院皆已陷入湖中,所以两人直接落在二楼的屋檐上。
「终于……终于让我找到了……」
邪犽颤声道,冰湖湖水似乎和一般的水不一样,那寒意深入骨髓迟迟不退。
雾淩虽已用妖力逼出邪犽衣物里的水气,却没办法驱逐他体内的寒意。
「哥哥,你真的不休息一会儿?」
雾淩忧心道。
「不了,否则待会九千院一来,我就没办法亲手报仇了。」
邪犽摇摇头,率先往前步出。
邪犽随手一拉,早已毁坏的木头窗腾应声而倒,两人接着便穿过窗台,钻进长夏城中。
窗后立着一道五尺横宽的木屏风,屏风后是阴暗的长廊。
「畜生在第五层,八成是最高的阁楼里。」
白虎碎牙道。
两人沿着长廊前进,没一会,进入了一座大厅,厅中门窗俱坏,且因长期受水气侵蚀,到处都生满了厚厚的霉。
长廊绕过大厅,拐了一个弯,分成三条,一条往外,一条往内,第三条则连向通往第三层的阶梯。
邪犽毫不犹豫地踏着楼梯往上走,雾淩也只能跟在后头。
一上三楼,两人都不禁止住了脚步。
儘管城中景物并无明显变化,但一股令人作呕的阴森气息笼罩着长夏城的三楼,似乎连其中的空气都已腐化,只要往前踏出一步,雾淩和邪犽便全身毛骨悚然,好似有许多看不见的蜘蛛毛虫在身上爬。
「这里是怎幺回事?」
雾淩胆怯地抓着邪犽的衣摆,「好难受的感觉,快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连这点小事都不知道,亏你还是九千院的孙女。」
白虎碎牙冷笑道:「这是,那畜生放出来的瘴气,这里还好,越上去会越浓的。」
「你笑什幺笑,你要真是天神,就把这里弄乾净给我瞧瞧啊!」
雾淩讥道。
「哼,本大爷只管除魔伏妖,你们两个兔崽子只要能把本大爷送到顶楼,我自会宰了那畜生,到时瘴气当然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要杀死明持王的是我。」
邪犽道。
「哼,那畜生只有本大爷杀得死,你以为你这个半人半妖的小鬼能跟天上妖星抗衡吗?」
白虎碎牙冷笑道:「再说,要是你真跟那畜生动手,那才是正中他下怀呢,他巴不得你把他给宰了。」
「你这话是什幺意思?」
邪犽越听越疑惑,问道。
「哈,正如本大爷所料,你这小鬼果真连自己是怎幺生出来的都不知道,听好了……你其实是那畜生的……」
「喀啦!」
「哇啊!」
雾淩突然惨叫一声,邪犽连忙转过头去。
只见一条又细又长的漆黑手臂竟穿破了三楼的天顶,从上而下,捲住了雾淩的腰。一股黑气从那手臂中渗出,雾淩吸入了那黑气,立刻昏死过去。抓着雾淩那手臂往上一缩,快得邪犽根本不及反应,转眼便消失无蹤。
「可恶,把雾淩还给我!」
邪犽大怒,朝着那手臂消失的破洞纵身一跳,直接撞破天顶,跃上四楼。
一上四楼,秽气便愈发浓稠,邪犽觉得自己就像是掉进老虎的胃袋里一样,动作不快一些的话,就要被这瘴气给活活融掉了。
邪犽屏住呼吸,集中力气,两脚用力一蹬,耳边「喀啦」声不断,人就像箭一样地穿破四楼和五楼,跃出长夏城外。
一个翻身,邪犽落在长夏城的屋檐上头,眼前是一座小小的阁楼,阁楼上方高处,大空洞的巖顶散发出淡淡的幽蓝光泽。
仔细一看,大空洞的巖顶上有许多粗细不一的裂缝,模样极不自然。
邪犽突然咳嗽起来,四周的瘴气变得更加恶毒,邪犽觉得自己就像掉进一锅滚烫的热汤里,眼前的景物全都因为蒸散的瘴气而歪扭虚浮。
阁楼上面有一道圆形的大窗,瘴气正从其中源源不绝地涌出。
明持王一定在那里头……邪犽把胸中的恶气呕出,鞭策着昏昏沈沈的身躯,朝向阁楼笔直奔过去。
一个纵身,邪犽跃进阁楼之中,但就在着地的瞬间,他的两腿突然失去了力量,整个人跌坐在地。
在地上翻滚了两圈,邪犽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只觉浑身重如铅块,体内的气力都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仔细观察四周,脚下是一座八角形平台,似乎是某种像是祭坛的地方。
薄雾般的幽蓝光芒透过圆形的大窗洒进阁楼,只照耀到八角平台的中央,平台外是一片昏暗。窸窸窣窣地,好像有什幺东西在黑暗中蠢动。
「明持王!」
邪犽大喊,但声音却显得软弱无力,「给我滚出来!要是敢伤了雾淩一根头髮,我绝对让你不得好死!」
「哦……你就是邪犽啊……比寡人想像中还要活泼可爱……呵呵呵……」
一道乾哑的嗓音道。
邪犽凝神注视,从光照不及的黑暗之中,一条人影一跛一跛地走了出来。
「你……你就是明持王?」
邪犽见到那人,不禁大惊失色。
那人穿着早已褪色的深紫长袍,手脚尽化为白骨,一张脸烂得乱七八糟,双颊、鼻子都已经没了,黄浊的眼球在空洞的眼眶里滚动,头髮和头皮还随着步伐不断掉落,那模样根本就是个半腐的活死人。
看那样子,明持王应该早就死了,可是他怎幺还能走路说话?哼,不要紧,只要把他碎尸万段,就算这尸鬼再神通广大,料他也是无计可施!「雾淩呢?把她还给我!」
邪犽大喝,怒火攻心下,手脚又灵活了起来。
「想要那头母狐狸吗?」
明持王沾满腐肉的颚骨上下开阖,乾笑起来,「还给你可以,但要用你的身体交换。」
「少癡人说梦,谁要给你我的身体!」
邪犽怒极,再不多说,挥舞着利爪便冲向明持王,「纳命来!」
「不!」
就在邪犽的利爪快要将明持王拦腰截断之际,望云氏的鬼魂突然出现在明持王的面前。
面对母亲的幽魂,邪犽不得不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娘,让开!」
邪犽喊道:「让孩儿杀了他,替你报仇!」
「邪犽,你不能杀他!」
望云氏哀声歎道:「杀了他,就上了他的当了!」
「这多嘴的娘们,连死了也要挡寡人地道!」
明持王怒道,化成白骨的右手一挥,扬起一股腥臭瘟风,将望云氏的幽魂吹得烟消云散。
「娘!」
邪犽大怒,恶狠狠地瞪着明持王,身上散发出惊人的杀气。
「怎幺了,快动手啊!」
明持王说道,由于他脸上的肌肉早已腐烂剥落,只能从声调中,听出他是在笑,「你不想要那头母狐狸了?」
「哼,我才不会着了你的道呢。」
邪犽强忍怒气,「娘既然说不能杀你,表示一定有不能杀你的理由。」
「哦?那你是不管母狐狸的死活啰?」
明持王冷笑,一双漆黑的细长手臂从他身后的阴影中冒出,失去意识的雾淩被那双大手提着,在明持王身旁晃来晃去。
「雾淩!」
邪犽怒不可遏,「把她放开!」
「要救她,只有杀了寡人才行!」
明持王笑道,化为白骨的上下颚「喀喀」作响。
「好,你想死,我就让你死个痛快!」
邪犽把握在手中的锦囊翻转过来,轻轻一抖。
白虎碎牙便落了下来。
强大的神气在白虎碎牙接触到地面的剎那,朝向四周狂奔而出。
阁楼「吱吱咯咯」地叫了起来,墙壁碎裂,樑柱动摇。
「哇啊啊啊啊!」
明持王掩住骷髅般的面孔,厉声惨叫,「这……这不是白虎的牙吗,怎幺会出现在凡间?」
在神气的吹拂下,阁楼中充满了灼目的炽白光流,邪犽这才看清原来有十只怪物潜伏在阁楼的黑暗之中,它们浑身漆黑,头身和人类相同,但手脚却是人的十倍长,那盘伏在墙上的模样就像是只有脚却没有头的蜘蛛。
抓着雾淩的怪物鬆开了手,痛苦地滚到一旁。
邪犽咬牙,在强烈的神气冲击下,一步一步走向雾淩,明持王和他手下的怪物全都因为白虎碎牙的神气而痛苦不已。
「雾淩……雾淩!」
邪犽喊道。
「天满!天满!」
明持王气急败坏地怒吼,「快阻止那颗烂牙!把邪犽的身体取来给寡人!」
一声令下,那十只怪物,甩动极为狭长的四肢,分成两批,一批冲向白虎碎牙,一批朝向邪犽奔去,完全不顾自己身上的骨肉正被神气化成沙土。
冲向白虎碎牙的怪物很快就被神气吹成了一团风沙,消失在炽光之中,但扑向邪犽的怪物们却成功地将他压倒在地。
「滚开!」
邪犽大喝,右爪往其中一头怪物的脑门刺去,在神气的吹拂下,怪物们早已虚弱无比,是以邪犽的利爪得以直接将它们的头颅切成两半,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
一股令人脾胃翻搅的瘟热,透过邪犽的爪尖,从怪物的脑袋,传到了邪犽体内。
但邪犽不以为意,利爪挥舞,转眼就把剩下的怪物切成一滩烂肉。
它们连一滴血都没有流,漆黑的狭长手脚便在炽光下化成了风沙。
阁楼里只剩下明持王一人在白虎碎牙的光流中挣扎。
「哈哈……哈哈……寡人成功了……梵天招引之术大成……」
手脚都已风化的明持王似是失去了最后的理智,用沙哑的嗓音大喊,「寡人马上就能扭转生死……拯救吾妻于……」
但明持王来不及把话说完,他的头骨便随着身体的其他部分,一起化成了飞灰,转眼被吹得一乾二净,只剩那件褪色的长袍在地上翻滚。
白虎碎牙的神气止息,阁楼里再无瘴气。
「雾淩!」
邪犽奔至雾淩身边,将昏迷不醒的她抱了起来。
只见雾淩脸色泛青,肌肤底下,有许多黑线般的波纹游动,看得邪犽毛骨悚然。
「石头!」
邪犽抱着雾淩,奔至白虎碎牙旁边,「雾淩怎幺了?快救救她。」
「你还有心情担心别人?想想自己吧,你很快就要死了。」
白虎碎牙却冷笑道:「刚才你杀了五只妖怪,那畜生的一半都已经进了你的体内,若无意外,大爷我等一下就要动手对付你。」
邪犽一时之间无法会意,完全不知白虎碎牙在说什幺,只是惊愕地望着那颗在祭坛上闪闪发光的石头。
「畜生是天上妖星的元神,普通人的身体根本装不下它,所以畜生在下凡的时候,把自己分成了十几份,分别放在行招引之术的十名术士,以及明持王……还有你跟你娘的体内。」
白虎碎牙续道,「这十几个人里,只有一个人,可以在最后把妖星分裂的元神全部收入体内,重新合而为一,那个人就是你,蠢蛋!」
「什幺……为什幺?」
邪犽大惊失色,没想到不但是明持王,连自己和娘都受到那妖星的影响。
「哼,那还用说吗?自然是因为那畜生是你的生父了,你体内流的血是妖星的血,这十几年来,那畜生之所以这幺安分地躲在地下,八成就是为了等你这个绝佳容器长大成人。」
白虎碎牙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说你的肚子也该开始痛了吧?」
说完,邪犽果真感到腹中一阵绞痛,身体各处均发热发烧,那感觉宛如自己得了某种不治之症,命在旦夕一般。
「那雾淩呢……她怎幺了?」
意识到自己余命不长,浑身冷汗的邪犽问道。
「畜生的邪气渗入了小狐狸的体内,不过因为你的身体是那畜生在世上最好的容器,邪气比较喜欢你,所以只要你愿意,从她身上哪个孔窍都能把邪气引入你的体内。」
白虎碎牙道:「那样大爷我也好办事,杀一个总比杀两个快。」
邪犽不及细思,捧着雾淩的脸蛋,往她嘴上吻去。
一股毒热的气息果真从雾淩体内流入邪犽的腹中,邪犽直到确定她体内再无邪气,才放开她。
「我……我还能活多久?」
邪犽砰的一声倒在祭坛上,手脚在妖星邪气的作祟下已完全无法动弹。
「这可问倒我了,谁知道你肚子里面是什幺情形?」
白虎碎牙回答,「不过放心吧,念在这一路上的情谊,大爷会等到你的魂魄完全被那畜生吞没之后,再动手送你上西天的。」
「哼……我可等不及了……」
邪犽颤声道,感到自己的意识就像水上的倒影一般虚妄飘渺,随时都会化成涟漪消失。
手脚无法动弹的邪犽像毛毛虫一样地在地上蠕动,不断靠近白虎碎牙。
「嗯?小鬼,你想干嘛?」
白虎碎牙奇道。
「我……就算要死……也要看着那畜生和我一起死……」
邪犽用最后的力气道。
「哇!你这浑蛋!嘴巴张那幺大,该不会是想把本大……」
白虎碎牙惊道。
邪犽张开嘴巴,把白虎碎牙含进嘴里,强大的神气在一瞬间把他的上下颚都震碎了,鲜血滚滚涌出。
「快住手……住口!」
白虎碎牙又惊又怒,「大爷我可是白虎天尊……的门牙!你这半人半妖的混账竟敢用嘴巴咬我!」
邪犽不由分说,将白虎碎牙混同满口鲜血骨末吞了下去,说也奇怪,本来巴掌大小的白虎碎牙竟然顺着邪犽的喉咙而逐渐缩小,「咕噜咕噜」地滚下了肚。
「咚!」
邪犽感觉到一股大力把自己凭空撕扯,身体从地上弹了起来,在空中翻了两圈,掉回地上。
「啊!咳咳!」
邪犽大口吐血,五脏六腑似乎都被白虎碎牙给震碎了,连自己的心跳也感觉不到。
白色的光晕不断在眼前闪烁,好像有人拿着白色的铁锤往他的脑袋猛力敲打一般。
「咚、咚咚、咚咚……」
敲击声越来越响,初时如虎啸狼嚎,最终变成雷鸣电掣,彷彿要令天地都为之俱裂。
邪犽的意识在那震天憾地的敲打声中逐渐缩小,最后完全消失。
九千院乘着风,脚踩着一片又一片被夜色沾染的云朵,在云端上飞来跃去,穿破千层云霭。
她紫黑色的长髮像蝴蝶薄翼一样迎风敞开,雪白的颈项反射着月光,若是有人看见她现在的模样,定会以为九千院是传说中的月神下凡。
只是,在离地千丈的高空,当然无人能够观赏九千院驾风遨翔的美貌。
「小姐,你飞得这幺急,是赶着去哪啊?长夏城又不会自己跑掉。」
吞油姥姥缩成一颗黑色甲球捲住九千院的髮丝,问道。
「雾淩那丫头,本宫早就告诉她,不得轻举妄动,但刚才三番两次以意念呼唤,却是毫无回应,那对小冤家定是做了什幺蠢事,害得自己身陷险境。」
九千院皱眉道:「要不快些赶去,恐怕就糟了。」
「原来如此,小姐真是爱孙心切呢。」
吞油姥姥笑道。
「少跟本宫贫嘴,你这头吞油的……」
九千院苦笑。
突然间,轰隆巨响从云层下方传来,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柱夹带惊人的神气由下而上,在转瞬间将无数云朵全部蒸发。
白色光柱往上笔直冲去,转眼竟超越了太阴轨道,与天界的银河相接,将黑夜照得有如白昼一般。
「小姐……那莫非是……」
吞油姥姥惊道。
「定是邪犽用了白虎碎牙!」
九千院面露忧色,衣袖一挥,身影化作一团紫色旋风,朝着白色光柱一闪而逝。
朦胧之中,邪犽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浩瀚星海之上,脚底是金蓝黄绿各色星辰铺成的广大银河,向外大片开展,直到视野无法追及之处。
一头红色的狼,快要有三头牛那幺大,一边发出凶狠的咆哮,一边以极快的速度在银河上来回穿梭,凡是它奔过之处,皆留下无数鲜血足迹。
「天杀的小畜生!竟敢陷我于此等万劫不复之地!」
赤色的巨狼见到邪犽便笔直朝他奔来,口中怒吼,充血的双眼中喷出火来,粗大的獠牙上滴着发泡的碧绿毒液。
那头怪物是什幺东西?邪犽大惊之余,举起双手想要抵御,但却发现自己不但没有双手,连身体都不知去向,只是像团云雾般飘浮在银河之上。
就在巨狼即将扑到他身旁时,它突然停住了脚步。
「啊……啊……这不是我的错,是他们擅自把我招引下凡的!」
红色巨狼背鬃倒竖,转过头去,对着银河彼端厉声喊道。
「哦?堂堂癸宿妖星什幺时候开始听起凡人的话啦?」
一道熟悉的嗓音从星辰中传来,正是白虎碎牙。
突然,一个巨大的轮廓从星海中缓缓浮出,像气球般越涨越大只见星空应声而碎,无数流星坠落银河,一头金纹白虎凭空跃出,一落地,便张开血盆大口仰天长啸,令众星动摇。
火焰从白虎身上每一根毛的尖端喷出,化成鲜艳的彩霞将它团团包围。
赤狼见状,转眼便逃,白虎立刻紧追其后。
咆哮声与怒吼声此起彼落,不断迴荡,邪犽以为自己的魂魄也要被那巨响给震散了。
仔细一看,白虎的身躯要比赤狼足足大上三倍有余,但速度却丝毫不慢,一白一红的两团光晕在银河驰骋,距离迅速缩短。
轰隆一声,白虎扑上了赤狼,在银河翻滚,激起无数星屑往上冲,化成星云飘落。
「啊啊啊啊!」
赤狼惨叫,血红的烟霞从白虎的嘴爪下溢出,接着是骨肉剥离、心神断绝之声。
白虎的爪子撕裂赤狼的肚腹,大嘴咬断赤狼的颈子,转眼间,将赤狼化为十八片肉块。但赤狼儘管被分尸,依旧没有死去,离断的肉体在银河上滚动,还挣扎着想要重新聚合起来。
白虎后跃一步,大嘴一张,口喷真火,用纯白火焰焚烧赤狼。
在凄厉的惨叫声,赤狼的身体化成漆黑的碎屑往上飘升,分散成一抹奇形怪状的墨绿色星云,静静地隐没在星海彼端。
白虎满足地仰颈长啸,吼声震天,再度令众星动摇。
它接着转过身来,缓缓步向邪犽。
「小鬼,竟敢把本大爷吞进肚里,胆子不小嘛。」
白虎低下头来,露齿而笑。
「哈……哈!」
邪犽心中虽怕,但嘴上仍逞强,「不过是颗石头罢了,有什幺不敢的!」
「哦?既然如此,那我把你吃了,你应该也没有怨言吧?」
白虎笑道,鼻息喷在邪犽的魂魄上,似乎只要再用点力便能让他魂飞魄散。
「这……我可一点都不好吃。」
邪犽连忙道。
「哼,当然了,沾着那畜生的臭味,想来难吃至极。」
白虎嗤之以鼻。
「听好了,小鬼,大爷我不吃你。」
白虎续道:「但你别会错意了,这可不是因为我好心放过你,是因为大爷我回到天界之后,得找人替我传话给九千院。」
「传话?什幺话?」
邪犽鬆了口气,问道。
「告诉九千院,约定已成,她既帮我引路找到畜生,等回到天界,我自然会帮她挪出一个位子来。这样告诉她就行了,剩下的事她自己会处理。」
「只有这样吗?好,我一定会告诉她!」
邪犽答应。
「哼,好好珍惜你这条捡来的命吧,小鬼!」
白虎大笑一声,「要不是本大爷你现在已经深陷地狱之底,万劫不复了!」
轰然一声白虎往上跃起,四足踏空而行,越奔越高,转眼与星海化为一体,再也不见蹤影。
目送白虎消失在星海彼端后,邪犽感到疲累无比,意识逐渐陷入黑暗。
「邪犽、邪犽,你醒醒啊!」
在雾淩焦急的叫唤中,邪犽睁开了双眼。
眼前浮现的是雾淩含着泪珠的红肿双眼,她不知哭了多久了。
「我没事,姐姐……」
邪犽回答,嗓音意外地充满力气。
「当然没事了,傻瓜!你要是害我在新婚第三天就当寡妇,我一辈子也不放过你!你这笨蛋,没事干嘛把白虎碎牙吞下去啊?要是换成一般人,早就被神气给胀死了!」
雾淩大怒,掐着邪犽的脖子又拉又摇,「以后敢再干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善罢干休!」
邪犽虽被雾淩掐着膀子,但心里却是开心不已,他本以为自己已无缘和雾淩再见了,感动所至,遂抱着雾淩,往她唇上便是一阵亲吻。
「呸呸呸!臭死了,都是血的味道!」
雾淩喊道,松出手来,用衣袖在邪犽嘴边用力擦拭。
仔细一看,邪犽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上半身全是深褐色的血汙,但儘管如此,身体却是毫髮无伤。
〈这想必是把石头吞下时受的伤了,但我现在四肢完好,手脚无缺,那幺严重的伤究竟是怎幺好的?雾淩边擦,嘴上边骂,但见到邪犽安然无恙,心中也是难掩狂喜,两手一鬆,转而环抱邪犽的颈项,久久难以分开。
「总算醒了呀?小伙子,要是你就这样死了,本宫恐怕还得去阴间把你给提回来呢。」
九千院的声音从两人头顶高处传来。
邪犽一惊,擡头上望,这才赫然发现阁楼早已毁坏殆尽,屋顶不知去向,九千院妖媚的身影站在裸露的樑柱顶端,背对着明亮的月轮,一双闪闪发光的银眸望着下头的两人。
她紫黑色的长髮和单衣衣摆在月光的映照下缓缓飘舞,模样如魔似幻,令人目不转睛。
月光?怎幺会有月光?这里不是地底吗?邪犽一愣,环顾四周,八角祭坛下头堆满了巨大石块,整座长夏城破的破、坏的坏,连城外的冰湖水面上也露出无数石稜巖角,竟似下过一场石雨一般。
「哥哥,在你吞下白虎碎牙以后,喷出的神气,把长夏城上头的巖盘给震垮了。」
雾淩从邪犽脸上表情得知他心中疑惑,笑道:「所以现在我们才能这样欣赏满天星斗。」
「原来如此……」
邪犽恍然大悟。
「真是的,本宫叫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你们全不当回事。」
九千院歎道:「幸好没出什幺纰漏,否则我非把你们两个都抓起来打屁股才行。」
「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吧!」
雾淩连忙赔罪道:「要是您真的把我们抓起来打屁股,恐怕我们连一下都撑不过啊。」
「对了,九千院娘娘!」
邪犽想起白虎在幻境中的吩咐,「那石头在临走之前有事要我转达给你。」
「哦?说来听听。」
九千院奇道。
「石头说,约定已成,回到天界以后,他会替你挪出一个位子,只是之后的事,你必须自己处理。」
邪犽道。
九千院听了,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
「是吗?原来白虎碎牙说的妖星就在明持王身上啊……」
九千院不禁笑道:「不过,早在两千年前就知道那妖星会下降凡间,真不愧是护天神兽。」
「那你呢,邪犽?」
说完,九千院反问,「白虎碎牙又是为何救了你?」
「救我?」
邪犽一愣,不知九千院问这句话的用意为何。
「就算只是块碎牙,里头包含的可是纯正的天灵神气,不论是人是妖,都无法承受。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吧。」
邪犽依言,从祭坛上缓缓站起,检视自己的身体。
一站起身,邪犽便感到头顶髮丝抽动,一团雪白从身后拂来,竟是自己的头髮!雪丝样的白髮长及膝后,每一根髮丝中都充满了惊人的灵气。
「这……这是……」
邪犽又惊又奇,那灵气在体内与血肉合一,就像自己的手脚一般,完全听命而动。
原来……原来石头最后讲的话是这个意思……他竟救了我!「我……我也不晓得,他只叫我好好珍惜这条捡来的命。」
邪犽道。
「是吗?还真是颗彆扭的石头,嘴巴虽毒,但毕竟是天上的神祇,见死不救这等事终究是做不出来的。」
「雾淩啊,这下你可真是发大财了。」
九千院掩嘴而笑,「纯阳之气加上天灵之力,光靠虚胎神妊便能练就千年道行,不出十年,妖力就能胜过你娘了。」
「哎,娘娘就爱取笑小的。只要这傻瓜以后别没事自找死路,小的就很开心了,什幺千年道行,小的根本不敢想呢!」
雾淩表情羞涩,心里欣喜无比,牵着邪犽的手,两人十指交扣,彼此的温热透过掌心相传,彷彿两人真的连在一块一般。
九千院见到两个晚辈恩爱的模样,心中也不禁一暖,笑道:「好吧,本宫还有事情得去阴间一趟,你们两个在这儿乖乖等着,不要乱跑。吞油姥姥已经把号令传出,黎明时分,大伙就会回来了。」
说时,九千院偷偷对着雾淩使了个眼色,雾淩顿时满脸羞红,躲到了邪犽身后。
邪犽自然不知九千院的眼色有何含意,但他一听见阴间两字,便猛然想起母亲望云氏那不知去向的魂魄。
「九千院娘娘!」
邪犽喊道:「我娘的魂魄被明持王那畜生给吹散了……她现在……还在人间吗?」
「……魂飞魄散这词我们虽常常挂在嘴边,但魂魄并不是说散就散的。」
九千院思索半晌,缓缓道:「明持王或许用邪法控制住你娘的魂魄,但现在明持王已死,邪法亦破,你娘的魂魄应该也已回归轮迴常道了才对。」
「对了,你试着到本宫身边来瞧瞧。」
九千院似乎想到了什幺,对着邪犽招了招手。
邪犽和雾淩面面相觑,最后他一个纵身,飞跃至邻近九千院的另一根樑柱上两人相距不到两只手臂的距离。
甫一站定,邪犽便感到一股兇恶至极的力道从浑身毛孔里往内钻,试图吸取他身上的所有生气,那力道强大蛮横,就算运起体内所有神气相抗,也难以完全抵御,邪犽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在神气的作用下,一道白色光晕将邪犽週身覆盖住,从雾淩的角度看去,那白色光霭就像是神佛雕像背后的法轮光宝一般。
邪犽他真的变成半个神仙了,天下怎幺有运气这幺好的人?「呵呵……不错不错,既能抵挡本宫至此等地步,那就算下到阴间也不会有什幺大碍了。」
九千院满意地点头道。
「下到阴间……娘娘?」
雾淩惊道。
「唔……雾淩啊,不是本宫要抢你的丈夫,只是若要找到邪犽母亲的魂魄,那时间恐怕只剩不到半个时辰了。」
九千院苦笑道。
「半个时辰……啊!她要去投胎转世了!」
雾淩听了,脸上虽显不满,但也不好多说什幺,「好吧,娘娘,那邪犽就麻烦您了,请您让他见母亲最后一面吧。」
「放心吧,本宫不会抢自己孙女的丈夫的。」
九千院笑道,把雾淩逗得脸红起来。
「投胎转世?」
邪犽却是听得一头雾水。
「先跟本宫来吧,事情路上解释给你听。」
九千院道,头一甩,把蜷曲在髮丝上的吞油姥姥扔到雾淩身边。
「唉唷,小姐真是粗手粗脚!」
吞油姥姥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到石头才停下来,甲球一样的身子一鬆开,便高声埋怨。
「少说废话,好好陪着雾淩。」
九千院笑道,人影转眼消失,邪犽一惊,四下察看,发现她竟已飞到远方的冰湖水面上去了。
「雾淩,那我也去了,你等我一下!」
邪犽连忙喊道,双脚一蹬,也化作一道白光往下飞去。
破碎的阁楼里,只剩雾淩和吞油姥姥两人乾瞪眼。
「嘿嘿,小丫头,你现在是不是在担心,万一娘娘一个不小心把你的心上人吃了,那可如何是好?」
吞油姥姥「嘎嘎」笑道。
「姥姥,你不说话,也没人敢把你当哑巴。」
雾淩没好气地回答。
第二章、阴间
追随着九千院的身影,邪犽也落在冰湖水面上。
「别掉到水里,站在水面上,现在你应该办得到才对。」
九千院道。
藉着神气之助,邪犽果真如九千院所说,像片柳叶般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
九千院点点头,然后静静地往冰湖水底望去。
邪犽跟着低头,冰湖底下堆满了岩石,却不见幽鬼。
那些鬼都到哪去了?九千院从单衣的浅薄袖口里取出她惯用的烟管,对着身旁一块石头轻轻甩了甩。
那颗石头也有两头牛那幺大,却被九千院轻易从中截断,被截断的部分坠入湖中激起滔然大波,而大石中间的洁面平滑光整,几乎和湖面切齐。
九千院凝视着那块被切平的大石,好一会都不动。
邪犽心中奇怪,但想九千院一,定有什幺打算,所以只是静静等在一旁。
「邪犽,你看看那石头。」
九千院开口道。
「嗯?」
邪犽往大石的切面望去,但并无特殊之处,顶多就是水面似乎比刚才低了一些。
「……水面比刚才低了?」
邪犽奇道。
「没错,为了利用黄泉洞汇聚的天的灵气,明持王八成把黄泉洞,给堵了起来,所以连带着天下幽魂的送死河河水无法流入阴间,才会涨得这幺高。」
九千院道,「但现在邪法已破,假以时日,送死河终究会把挡住河道的东西冲开,只是得花上颇多的时间罢了。」
「那……我们是不是该帮忙把挡路的东西拿走?」
邪犽问道。
「正是如此!」
九千院笑道。
说完,九千院便在水面上漫步起来,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像个虚浮不定的幻影。邪犽紧跟在后,但他还不太能掌握体内神气的运用方式,许多次都把脚踏进了冰湖里。最后,九千院停留在冰湖边缘某处靠近巖壁的角落。
这儿的冰湖底下聚集着无数幽魂,好似整座冰湖里的鬼都跑到这儿来了。
「找到了!」
九千院道,指着湖那无数幽魂,「邪犽,你瞧,这群鬼魂想要挤进阴间,却因为入口被堵住了,怎幺也进不去。」
「虽然这样摆着不管,送死河迟早也会把入口打通,但那要花太多时间了。邪犽,就让本宫瞧瞧你脱胎换骨后有何不同之处,下去把堵着冥府入口的东西给除掉吧。」
九千院如此说道。
说完,九千院的烟管往上一指,只听得水声轰隆,云气奔散,冰湖湖水凭空裂为两半,空出了一条路来,直达湖底。
水底幽魂见状,吓得四处逃窜,像是一群受惊的鱼儿般轰然而散。
只见幽魂原本聚集的水底,铺设着一块巨大的扁平石头,光滑如镜的坚硬表面还反映着邪犽的身影。
「……那是天韵石,和白虎碎牙一样,是从天界掉下来的东西。」
九千院凝视半晌,道:「它虽不像白虎碎牙,体内有蕴藏神气,但毕竟是天界之物,寻常妖怪是难以撼其分毫的。」
「我知道,我去把它打破就行了吧!」
邪犽点点头,体内神气运作,身上白光更盛,直接往湖底飞去。
落到金钢石上,邪犽看着石上自己的倒影,只见自己脸孔五官虽一如往常,一头白髮却洁净如雪,两眼里更是火光闪烁,浑身都散发着冉冉热气。
不知娘看到我,还认不认得出来?
邪犽举起右手,将全身力气灌注在右爪上,爪尖发出金光。
「喝啊!」
邪犽大喝一声,右爪猛然刺入天韵石表面,发出沈重的巨响,在冰湖中迴荡不已。
龟裂在天韵石的表面奔走,像是蜘蛛网一样朝四周扩散。
邪犽见天韵石依旧未碎,再次催动体内神气,强注石中,白色的炽光沿着裂缝撞击天韵石厚实的身躯。终于,在一声轰然巨响下,天韵石化成了无数的碎片往下坠落,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约有四丈横宽的漆黑巖穴。
邪犽在巖穴旁站定,两边的水墙突然崩了下来,极寒的湖水淹没了邪犽,但他丝毫不为所动,只听得水声「轰隆隆」从耳边捲过,激烈的水流在巖穴上形成一个白花花的巨大漩涡。
「好了,时间不多,我们就直接下去吧。」
九千院的身影缓缓掠过邪犽,率先往漩涡中心飘去。
娘,孩儿这就来救你了!邪犽集中心神,将体内的神气运转至髮梢末端,在九千院的背影消失后,也跟着跃入漩涡之中。
沿着黑穴四壁奔落的送死河水宛如白龙,一边发出如雷巨响,一边朝着冥府奔去。
邪犽神气运转,週身散出淡淡光霞,与九千院保持着约两丈的距离,朝着的底下坠了不知多久。
逐渐地,一阵幽蓝诡谲、如梦似幻的萤光从地底深处,沿着壁穴往上蔓延。
是鬼苔!突然,四周呼啸的风声与水声戛然而止,邪犽脱离黑穴,只见下方远处有一片不见边际、被鬼苔微光遮蔽的荒芜大地,朝着目光不及处蔓延开来。
「好冷!」
饶是邪犽有神气护体,冥府的寒气仍冻得他浑身打颤。
九千院一回身,轻巧地在半空中划了个圆,足尖淩虚一点,像是站在平的一样稳稳停住。
这儿的气比地上重得多,或许我也可以像她那样站在半空……
邪犽运起体内神气,想依样画葫芦,却没法像九千院那般停得优雅自然,手扒脚蹬倒像只青蛙。
九千院见状,不禁掩嘴而笑,让邪犽颇感难堪。
「游过来些,你想给幽魂掩死吗?」
九千院往后一纵,笑道。
邪犽一愣,正不解其意时,忽闻头顶传来阵阵哀号哭啸,擡头一望,只见白茫茫一片隐隐若现,正沿着黑壁石穴倾倒而下,数以千万计的幽灵鬼魂竟形成一道洪涛,波浪捲得有好几层楼高。
邪犽连忙手脚并用,划到九千院身旁二丈处。
幽魂浪海一出黑壁石穴,便如烟火般四散而尽,那令人心神不?的鬼嚎也在幽玄里空蕩蕩地化开,再无之前的骇人声势。
「应该在这儿了……可是一点味道都没有……」
九千院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喃喃自语起来,「那只该死的耗子……到底躲在哪?」
语气中露出明显的憎恶之意,令邪犽听了大吃一惊。
「九千院,我娘在哪?」
邪犽出声问道:「这儿已经是冥府了吧?」
「本宫也不知,不过有个人一定知道。」
九千院神色若定,从袖中取出那枝金头烟管,夹在指尖转了一转,对着下方冥府大地遥遥一击。
一股强悍无匹的魔力从九千院纤细的胳膊里窜出,邪犽大吃一惊。
与白虎碎牙融为一体,已是半人半神的邪犽,与昔日不可同日而论,但儘管如此,他却仍推量不出九千院的魔力之究竟,是以大吃一惊。
如此大力,究竟是从何而来的?我若活了一万年,也能像她这般吗?
剎时间,天摇地动,邪犽头顶,那片分隔冥府与人间的厚重巖盘板块龟裂奔走,脚下鬼苔忽隐忽灭,千万幽魂简直成了狂风下的棉絮翻滚成无数灰白乱云。
九千院捏着烟管,往地上看了一会,等了一阵,又是一击,刚才被打上来的幽魂还来不及降下,在半空又是一团翻滚哀嚎。
「还不出来!」
九千院喝道,声震虚空。
「喀啦、喀啦——」
就在邪犽和九千院足下的大地,一座小山凭空隆起,耸得像刀尖一般。
山腰上一扇金铜朱门轰然往左右撞开,门内喷出鲜艳火光,一团红晃晃的东西滚了出来,在地上又弹又跳,好一会才静止下来。
邪犽凝神细看,那红晃晃的东西原来是个人,只见他身材圆滚,穿着大红衣裳,戴着一顶玉旒金冕,手里拿着柄铁笏,浓眉长鬚,一双眼睛,竟有脸的一半大,眼珠子像车轮一样转个不停。
「谁……是哪个龟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扰本金罗阎王的清眠?」
金罗阎王跺脚大怒,「快快报上名来,本王若不把你丢上刀山穿心刺肺,这个阎王就换你……你……你……」
一见到九千院脸上的笑容,金罗阎王像炉火般红的脸颊迅速惨白,他双手一拱,分不清哪儿是腰哪儿是胸口的身子往地上一转。
「阎、阎王好。」
金罗阎王挤着一张肥嘴,惨惨笑道。
「本宫才不抢你饭碗呢,金罗胖子。」
九千院笑道,冉冉降下,落在金罗阎王身前六丈处,就算距离这幺远,邪犽还是看见金罗阎王浑身止不住地打颤。
他身上亦有神气,想来也是神了……我以前还以为阎王其实就是特别厉害的鬼呢……
「是是……敢问凤昭宫辉映院大人屈尊降贵的来到小人这鬼地方,是有何要紧之事?」
金罗阎王道,但语气中却难掩不满之情。
「大人身旁那位……又是哪儿的山神地祇?」
金罗阎王望了望邪犽,似是惊讶于他竟能离九千院这幺近。
「金罗胖子,你是睡昏头了吗?」
九千院脸色丕变,厉声喝道:「黄泉洞给妖星施法封住,你竟然就躲在下面睡起大觉啦?」
「大人饶命!」
金罗阎王身子蹲得更低了,邪犽几乎以为他会就这幺在地上滚起来,「小的没法推开那块挡路的天韵石,加上十几年无新鬼入狱,百般无聊之余,不禁打起小盹……」
「哼,少跟本宫打马虎眼,我们认识可不是几千年的事了,就算黄泉洞没给天韵石压着,日夜都有新鬼下来报到,你还不是照睡不误!」
九千院冷笑。
「是……小人天生怠慢,懒散成性,实在改不过来啊……」
金罗阁王窘道。
「罢了!本宫也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九千院指间的烟管朝着邪犽一指,「这是本宫的孙女婿,叫邪犽,他娘亲的魂魄应该在你这里,你帮他找一找。」
「邪犽?这名字有些耳熟啊。」
金罗阎王擡起头来,车轮大的瞳孔在白晃晃的眼眶里忽缩忽放,乍看之下显得有些骇人。
「嗯……」
金罗阎王仔细瞧了瞧邪犽,那目光好似能透肉蚀骨,令邪犽浑身难受。
「唔……你已修成金刚之身,不归本官管辖了,本官看不出,令堂是何等人物,麻烦你告诉本官令堂的尊名。」
金罗阎王手一翻铁笏变成了一根铁笔,又从袖口里拿出一本空白的簿子来。
「我娘的名字叫望云,她是明持王的女儿。」
邪犽回答,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期盼。
「我瞧瞧……望云……明持王的女……」
金罗阎王用铁笔在簿册上写出几个斗大红字,写到一半却突然停下手来,愕然道:「等等,小兄弟,你说令堂是明持王的什幺?」
「她是明持王的女儿。」
邪犽答道。
「既是如此,那也不用问生死簿了,本官知其去向。」
金罗阎王肥大的手掌一拍,将生死簿阖上,塞进袖口里。
「真的?」
邪犽大喜,「快带我去找她!」
「等等,金罗胖子。」
九千院却面露不祥,「冥府比人间和妖界加起来都大,你不用生死簿便知道望云氏的魂魄所在,莫非……」
「正是,那望云氏的魂魄此刻应在修罗地狱,受亘古剐身之刑。」
金罗阎王晃了晃圆滚滚的身子,像是在点头。
「修罗地狱是什幺地方?」
邪犽听得又惊又怒,「我娘为什幺要在那里受什幺剐身之刑?」
一时之间,浑身神气迸发,发尖倒竖。
「喂喂!小兄弟,你小心点,要是不小心伤到哪个无辜幽魂,你娘会吃上更重的刑罚。」
金罗阎王忙道。
邪犽不敢妄信,先望了九千院一眼,见到九千院点头,这才悻悻然地收起神气。
「带我去看我娘!」
邪犽喊道。
「是是是……他奶奶的,每次睡醒都没好事……」
金罗阎王嘴里嘀咕,右脚在地上一踩,踩出一条几乎是朝着地底笔直削落的陡峭阶梯。
「这条路直通修罗地狱,烦请两位大人跟着小人来吧。」
金罗阎王没好气地道。
「邪犽,你跟着金罗胖子下去吧,本宫还有要事。」
九千院却道。
邪犽正欲动身,听到九千院这样说,不禁露出困惑的神情。
「你忘了本宫和你一样,也是下来找人的吗?」
九千院笑道:「别看金罗胖子那副模样,他好歹也当了几万年的阎王,不会做出有损神格的事,你若有什幺不懂,儘管问他便是。」
金罗阎王一听,哼了两声。
邪犽点点头,跟在金罗阎王身后,急着想要冲下阶梯。
「对了,邪犽,待会你不论见到什幺。」
九千院忽然又补了一句,「千万别想以力变之,地狱和冥府不同,其中的一切均是顺应天律,自然而成,就算是阎王也无从插手。」
邪犽听了虽一知半解,仍用力点了点头。
邪犽跟着金罗阎王走下阶梯,身后土石涌出,转眼将两人的身影埋入地中。
九千院默默地望着冥府空蕩蕩的景色,在鬼苔的幽蓝光魅下,这偌大地洞更显得虚幻无比。
仔细想想,把天上妖星召入凡间,可是一等一的逆天大罪,相关人等死后,魂魄确实该下地狱受万世苦刑,这倒是本宫疏忽了,只希望邪犽那小子待会看到他母亲受苦的模样,可别失了理智才好……
「呼……」
九千院吸了一口烟,半晌后,一缕青云从她妖艳的朱唇里飞逸而出。
九千院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冰冷无情。
「丧瘟尸屠鼠……本宫今日非跟你算算这千年旧帐才行!」
九千院咬牙道。
啸然一声,鬼苔失色,众魂掩面沈于地中,一轮璀璨的金光将冥府照耀得有如旭日初升,只见一头身长近百丈的金毛妖狐悬着九千九百九十九条尾巴,在苍茫大地上电闪奔过。
跟着金罗阎王走出陡阶,邪犽感到迎面而来的一阵挟火烈风,好像跳进了一座大火炉里一样。
烈风中传来阵阵雷鸣般的粗重喘息,听起来像是马嘶,又像是牛啼。沖邪犽定睛一看,只见自己身处在一处宽大地洞之中,地面上处处是装满鲜红熔岩的火湖,裸着上身的红鬼、蓝鬼扛着刀叉刑具,在蛛丝般细小的小径上来回奔走。
再往远处看去,邪犽赫然发现在地洞的边缘有八只巨大无匹、好似山巅一样的牛头马面,用庞然身躯顶着上头那块黑石圆顶,少说也有百来丈粗细的颈子上爬满了巨木般的青筋,烈风中那嘶哑的喘息正是它们发出的。
「这就是修罗地狱?」
邪犽不禁问道。
「正是,你娘亲就在这儿受剐身之刑,随本王来。」
九千院一不在身旁,金罗阎王马上目中无人起来,只见他昂首阔步,肚子挺得老高,顺手把挡路的红鬼推下火湖,踏上单薄的火湖小径,那模样就像颗在细轨上滚动的钢珠,也没见他脚步有什幺大动,却毫无声响地越行越前。
后头的邪犽半飞半纵,好一会才赶上。
一路无语,金罗阎王最后停在一座已经熄了的火湖上,半冷的熔岩,不再流动,像抹黑色的软膏一样平铺开来,但依旧奇烫无比。
这黑色的火泥上矗立着一根木桩,上头绑着一名女子,女子的白色麻衣被拉至腰际,她双手被钉在木桩顶上,双脚被插进黑泥里受火烙烤,脚踝以下尽皆焦黑如炭。
两名红鬼踩着铁高跷,围着白衣女子,手中持着短刀,刀刃弯曲有如羹匙,竟在女子的腹上一匙匙地挖着她的肉。每挖一块肉,女子便发出一阵哀号,她的腹上满是鲜血,肠子都滚了出来,但身上的麻衣竟依旧保持洁白。听见那女子叫声,邪犽一眼都不用看,便知那女子正是自己亲生母亲,望云氏。
狂怒之下,邪犽把九千院的叮咛尽抛诸脑后,身影化成一道白光,转眼闪到女子身边。
「你……」
红鬼狱卒只来得及讲一个字,两人便被邪犽一掌打成了灰烬。
「娘!」
邪犽难掩悲痛,脚踩飘升热气,两眼望着母亲千疮百孔的腹部,「孩儿来救您了!」
「你……你是邪犽?」
望云一头长髮尽皆焦黑,与头皮黏在一块,额上的汗都带着血,她面露惊讶苍白的嘴角动了动,道:「你……你怎幺会在这儿?」
「娘,别担心,我马上救你离开这鬼地方!」
邪犽悍然道,运起浑身神气,雪白髮丝在身后奔流如风,一掌拍向望云足下的木桩。
只听见一声轰然巨响,湖里的黑泥被邪犽拍飞了一半以上,「啪啦啪啦」地坠到其他火湖里头。
然而,那根看起来极为普通的木桩却纹风不动,而且黑泥都已飞散大半,木桩却依旧深不见底,邪犽又惊又怒,立刻再拍出第二掌。
「邪犽……快、快住手……」
如此拍了三下,望云氏终于忍耐不住,用颤抖的虚弱嗓音哀声歎道。
「娘,您再等一下,我马……」
邪犽擡起头来,但话说到一半,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动弹不得。
只见一根手臂粗细的三角钢锥从望云氏的胸口里刺了出来,把她的心脏活生生地从肋骨下方钩出,伤口里鲜血泉涌而出,心脏上头的血管还脉动不已。
「娘……娘……」
邪犽惊恐地用手捧住母亲的心脏,只感到那拳头大的肉块「扑通、扑通」地跳着。
「邪犽……娘已经没救了……你别管我……」
望云氏身受常人无法想像的重伤,却仍能开口说话。
「娘,你别多说,孩儿马上将您救……」
邪犽嘴里虽如此说,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兄弟,你还不明白?」
岸上的金罗阎王旁观半天,终于开口,「天地之间,没人救得了你娘啦。」
邪犽一听,不禁勃然大怒,转头便欲纵身而去,赏那胖子一拳,但又不敢擅离母亲身边。
「小兄弟,你别生气,先听本王一言。」
金罗阎王不慌不忙,朗声道:「宇宙之大,万物之繁,之所以能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均是因为冥冥之中,万世万物都循天律而动,若有人斗胆倒行逆施,违背天律,死后便会被送至这地狱之中。」
「我不想听你的鬼话,快把我娘放了!」
邪犽怒道。
「本王放不了你娘,小兄弟,因为把你娘绑在那的不是本王啊!」
金罗阎王回答。
「不是你还有谁!」
邪犽怒极,头髮里都奔出电丝。
「是天啊,你娘会在那受剐身之刑,乃是天意,天意是不可违抗的。」
金罗阎王拍了拍肚子,道:「盖凡天上星宿,既已飞昇天外,万不可再返凡间,否则必酿大祸。招引妖星下凡,乃是违反天律之重罪,你娘虽身属恶孽一党但非首谋,如此处置已算是老天开恩啦。你看看其他人,像明持王和天满,现在是什幺惨……」
邪犽再也忍耐不住,一个飞身,右脚如电,把金罗阎王像颗足球一样踢进火湖里。
修罗地狱顶上五十里,以元神化形的金身妖狐终于停下了风驰电掣的脚步,身后九千九百九十九条尾巴彷彿各具生命,像一道道毛皮波浪在空中摇曳。
妖狐银色的大眼瞪着身前不远处,一座凭空突起的圆矮丘,冥府荒瀚的大地上,只有这座矮丘上一点鬼苔都没有。
四周的幽魂慑于妖狐惊人的魔力,早就吓得烟飞云散,空蕩蕩的幽蓝大地连丝风声都没有,更显得虚幻鬼魅。
「你躲在这儿吗,吃死人的耗子?」
金狐口吻不动,心音在冰冽的寒风中响亮迴荡。
圆矮丘下,死寂无声。
「还不快给本宫出来!」
金狐昂首怒吼,身后近万条尾巴有的喷火、有的闪电、有的刮起烈风、有的招降冰雹、有的射出利刃长剑、有的弹出无数箭雨,其攻势成千上万,竟没有重複的。
在金狐猛烈的攻击下,一团鲜红火云凭空拔起,接着天地摇撼,炽风呼嚎,石砾沙尘铺天盖地,矮圆丘竟在一瞬间蒸发无蹤。
金狐大尾一扫,将焰风、碎石等物一概吹得不见蹤影,只见原来矮圆丘所在之处,现在已成了凹陷的洼洞,一头浑身生着黝黑铁毛的耗子,嘴尖尾粗,大约有两头牛那幺大,正奄奄一息地躺在洼洞下头。
和金狐近百丈的庞然身躯相较,黑铁耗子的体积还不够它的前足脚掌大,身子亦是骨瘦如柴,早已是皮包骨一具,显然许久未进食。
「哼……」
金狐见状,冷笑道:「原来你不是不回答,而是没法回答了。」
铁毛黑鼠擡起那颗又小又尖的脑袋,鲜红的眼珠子上生着瘟癣,嘴略微一张便有一股铁 色的毒气散出。
「真……月……映……华……」
命在旦夕的万年老妖,丧瘟尸屠鼠开口道,但嗓音细微,几不可闻,「花了你一千年……才找到这里……尾玄国女王……看起来也没多聪明……」
面对有如正午酷日的金狐,尸屠鼠就像是只坠落路旁,即将渴死的乌鸦,只要烈日多照几分,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但它语气中却全无惧怕之意。
「哼,随便你说吧,本宫的尾巴呢?」
金狐厉声问道,光这幺一句,就把黑铁老鼠的肚皮给刺穿了好几个洞,散发恶臭的汙血缓缓淌出,在洼洞底下化成一片毒沼。
「哈哈哈!」
金狐见状,不禁大笑起来,使得尸屠鼠身上的伤势更剧,好像正有无数透明刀刃朝它身上落下。
「你这笨蛋,明明以死尸为食,却躲到这只有幽鬼,没有尸首的冥府,活活挨饿近千年之久,真是好笑!」
金狐昂首道:「看看你那模样,连抵御本宫话语的力气都不剩了!」
「哼哼……呼呼……」
浑身淌着汙血,看起来就像是一团破布的尸屠鼠冷笑起来,「只要能让你尝到……老身这辈子所受苦痛的……哪怕千分之一也好……挨点饿算什幺……」
言语之中,全无畏惧或悔恨之意。
金狐一听,背脊上宛如黄金抽丝而成的鬃毛尽皆倒竖,显然怒不可遏。
数条尾巴顺应金狐心意,甩动起来,无形剑气嗡的一声将尸屠鼠拦腰切成两半。
尸屠鼠痛得用嘴咬地,下半身牵肠拖肉,糜烂模糊地滚出洼洞之外,鲜血在地上形成点点毒沼。
就在黑老鼠的伤口里,一点金光隐现,金狐嗷叫一声,给尸屠鼠吞进腹中近千年的第一万条尾巴便挤破了那连顽铁都能消化的胃袋,飞回了主人身边。
只见那条尾巴须毛斑驳,脱的脱、落的落,还沾满了尸屠鼠剧毒的胃液,虽然魔力依旧,却是面目全非。
「龌龊的腐肉畜生,瞧瞧你把本宫的尾巴弄成什幺德行!」
金狐大怒,嘴里喷出闪耀着橙紫光芒的火焰,洗去尾上黏缠的剧毒。
「呵……呵……嘻……嘻……」
黑老鼠气若游丝,上半身在毒沼里缓缓翻动,笑了起来,「真月狐狸……哈哈……这千年的比试……是老身赢了……」
「赢?比试?」
金狐瞪着尸屠鼠,摇身一变,金光一闪,又恢复成九千院的模样。
「哈!真是笑死人了?本宫随口一句玩笑话,你竟衔着千年不放!」
听见尸屠鼠竟狂妄自傲至此等地步,九千院更是怒火填膺,她居高临下,瞪着洼底余命不多的黑鼠,眸中显露杀机,「就算这真是场比试,今日你命已绝,赢了又能如何?」
「嘎……嘎……」
尸屠鼠用最后的力气笑道,似乎没听见九千院的话,「老身赢了……赢了你这大名鼎鼎的尾玄妖狐……一身毒臭……受尽老天淩虐的耗子……也能……」
九千院眉一横,指间烟管一挥,轰然一声巨响,又是一阵烟飞尘窜,尸屠鼠血肉泼溅,被打成一滩烂酱。
紫黑秀髮一扬,九千院髮梢末端奔颤出无数金黄电流,于洼内轰出一朵耀眼的鲜亮火云,将尸屠鼠留下余毒的半身烧得一乾二净。
稍待片刻,火云烟逝,洼地化为焦土,只留一小块生满铁毛的僵硬鼠皮,是尸屠鼠头顶的钢毛。
「哼,主人没了,只有头髮倒是死而不化。」
九千院摸了摸怀中那条失而复得的尾巴,轻轻将其塞入袖中,一转身,又化成金狐,消失在幽蓝的大地彼端。
当九千院来到修罗地狱的火池旁时,眼前见到的是一红一白在天上涡旋的两道龙捲风。
龙捲风的中心是金罗阎王和邪犽,拿着一对双刀的金罗阎王鼻青眼肿,对上邪犽迅捷如雷的利爪,两人使出浑身解数,奋不顾身地打成一团。
「混账小鬼!本王见你和九千院有点关係,敬你三分,你竟敢不知好歹!」
金罗阎王勃然大怒,只见他衣衫破烂,眼露红光,浑身散发一股兇恶之气,他身虽胖,两条手倒是灵光得很,双刀夹带神气不断往邪犽的头颈、胸口挥去。
「死胖子!你不快点把我娘放了,我叫你变成她的替死鬼!」
邪犽怒吼,一对利爪把阎王的双刀当筷子抓,白髮上电丝奔腾,赤裸的上半身浮现出青色的纹路,以倍于阎王的速度,趁着双刀的空隙,或足踢拳打或指爪割刺,不断往阎王脸上招呼,竟佔了上风。
虽然明显技不如人,但金罗阎王似乎已经气得不知疼痛,儘管两颗眼睛都肿得好似一对垂挂的肉包,嘴里依旧怒吼咆哮,挥刀砍向邪犽。
火湖旁的九千院见状,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手里烟管一挥,一股无边大力像洪水般捲向天上两人。
邪犽和金罗阎王斗得眼红,不察九千院大力袭来,均来不及反应,被捲到了地洞顶端,邪犽的脑袋在黑石壁上狠狠撞出一个洞来,金罗阎王更是半个人都陷进石壁里。
「痛……是谁?」
邪犽回过神来,又惊又怒,但很快便想到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这样把他和金罗阎王同时击飞。
「九千院?」
邪犽往火湖彼端望去,只见九千院面露微笑,对着他俩招手。
又一股大力,这次是把邪犽和金罗阎往回捲带到了九千院面前约六丈之处。
「邪犽,本宫不是告诫过你,万万不可妄施蛮力,你这幺快就忘了?」
九千院皱起眉头。
「可是……这胖子他……」
邪犽面露不满,正欲辩驳。
「别顶嘴。」
九千院淡淡道,一股无形压力令邪犽只能把满腹怨怼往肚里吞。
「你也是,金罗胖子,都已经几万岁了,还跟个小鬼一样血气方刚。」
九千院转向兀自眼冒金星的阎王,歎道。
「九千院,本官可是受害者啊,这小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本王踹进火池里,他奶奶的,本官执掌冥府地狱六万余载,何时受过这等气!」
金罗阎王儘管忿忿不平,但一见到九千院,态度登时收敛不少。
「胖子别气,邪犽,还不快和阎王道歉?」
九千院对邪犽使了个眼色。
「不要!」
邪犽呸了一声,「谁要跟这死胖子道歉!」
「你不想救你娘了?」
九千院问道。
「这胖子根本救不了我娘,还在一旁讲风凉话!」
邪犽越说越怒,眼见又要扑上去和金罗阎王扭打。
「哈哈!」
金罗阎王肥唇上满是瘀血,大笑道:「冲着你这句话,就算本王知道解救你娘的法子,也不告诉你这小王八蛋!」
邪犽怒火攻心,完全没听出金罗阎王话中的含意,大吼一声又冲了上去,九千院及时将他挡了下来。
「傻瓜,金罗阎王见多识广,他这幺说,表示确有法子能救你娘,你不赶快求教,还想和人打架?」
九千院歎道,指间烟管甩动,隔空敲得邪犽脑门金星直冒。
「可是……这胖子刚刚明明说没人救得了我娘……」
邪犽又怒又急,但听九千院这幺说,心里不禁燃起一丝希望。
「哼,你娘是被天律所罚,能破天律的只有天律,当然没人能救!」
金罗阎王没好气地道。
「死胖子,你说什幺,讲清楚点!」
邪犽听得一头雾水,焦急地喝道。
「九千院大人,你瞧瞧,这小王八蛋多欠打?」
金罗阎王埋怨道:「竟把堂堂金罗阁王叫成死胖子,本王可是超脱生死的万古地神哪!」
「是啊,你又不会死,怎能叫你死胖子?」
九千院掩嘴而笑,眸中银波流转,「依本宫来看应该叫你不死胖子才对。」
「这……九千院大人,您带这小王八蛋下到冥府是专程来消遣本官的吗?」
金罗阎王一听,气得老脸胀红,但又不敢对九千院发火,只好把两条手臂在半空乱挥乱砍。
「别气别气,本宫于此处已无要紧之事,只要你快些把事情说明白了,本宫自会带着邪犽返回阳间,不再扰你清眠。」
九千院柔声道。
金罗阎王自知无法与九千院相争,把手中双刀一併恢复成原本的铁笏模样,长长地歎了口气。
「好吧,那你听好了,臭小子。」
金罗阎王正色道:「你娘虽违反天律,但天无绝人之路,还有一个法子可以救你娘免于亘古刑罚之苦。」
「什幺法子?快告诉我!」
邪犽急忙追问。
「这法子简单得很,你想必也听过,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八个字而已。」
「……这跟我娘有什幺关係?」
邪犽一愣。
「你娘违背天律,倒行逆施,以人身而怀妖胎,乃是行天地不容之恶,是以死后受其果报,沦落至修罗地狱受剐身之刑。」
金罗阎王续道:「然而恶鬼若有细丝之德,即便身陷血池地狱亦能乘莲瓣托升西天极乐,只要有足够之善业抵销,你娘便能脱离修罗地狱之无边痛苦。」
「是吗?」
邪犽精神大振,「所以只要我娘累积足够的善行……」
「等等,我娘都已死了啊,死人要怎幺行善积德?」
邪犽惊道。
「死人无法行善积德,只能凭靠阳间众生的恩德布施,分享其善业,但毕竟并非亲身为之,是以能分得的善业或万分之一,或十万分之一,浅微得有如牛毛尖上的皮屑一般。」
金罗阎王抚着下颏,「以本王推算,以阳间众生之少德寡施,你娘至少得在这修罗地狱待个千万年以上。」
「什幺!那你这说了不是跟没说一样!」
邪犽听了,又发起怒来。
「哼,本王话还没说完,少在那边大呼小叫!」
金罗阎王不耐,「善业与恶业之推移扩散,均是依据行善作恶之人与生俱来之因缘,阳间众生与你娘非亲非故,所立善业自然难以触及。」
「不过你是望云氏的独生子,又是她在阳间仅剩的至亲血肉,彼此之间因缘甚笃,你所行善业,大概会有百分之一递于你娘亲。」
「那……我只要多做善事,便能拯救我娘了?」
邪犽恍然大悟。
「是啊,不过在那之前……」
金罗阎王冷笑一声,「你得先把自己身上的恶业清洗清洗才行呢。」
邪犽一愣,脑中突然浮现出许多面孔,男女老幼均是他过去手刃之人,其数量至少亦有两、三百之多。
「善业可以透过母子之缘传至你娘身上,恶业亦是如此。」
金罗阎王又道,「你过去十八年所杀之人,其恶业都早已加算在你娘亲的身上了,而且要以善业洗去恶业,善业之量需超过恶业百倍。本王掐指一算,就算你一天救人一命,也得救个十几万人,花上千百年才行。」
邪犽听得又恨又悔,望着火池里的娘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纵身一跳,邪犽回到望云氏受困的木桩之前,那根把心脏从胸口刺出的钢锥已经缩回了望云氏的体内。
「邪犽……」
望云氏颤声道,围绕在木桩附近的鬼卒畏惧邪犽,均不敢靠近,是以足足有半个时辰之久,并无鬼卒割剐她身上血肉,让她免于苦痛。
「你别管娘了……这乃是报应……」
望云歎道:「娘能见到你长大成人,又有这般福气,受天上神灵庇佑,已是心满意足……」
「娘!」
邪犽胸口一痛,两眼一热,不禁落下泪来,紧紧握着望云氏被钉牢在木桩上的手,「不管要花上多久时间,孩儿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离开这儿的!」
见到邪犽落泪,望云亦是心情激动,母子俩哭成一团。
九千院在远处观望,过了半晌,才把邪犽叫了回来。
邪犽依依不捨地挥别望云氏,飞出火池。
「九千院我该怎幺办才好?要怎幺样才能尽快将我娘从地狱中解救出来?」
「这有什幺难的?」
九千院微微一笑,「天地之间最不缺的就是苦难,阳间无数受苦受难之人,信手拈来都是成千上万。就拿黄泉洞顶上的镜泉国来说吧,国土大半陷入荒芜,土侯连年争战,你只要先解救镜泉国的无辜百姓,想必就能洗刷不少你娘亲所犯之罪孽了。」
「唔……」
邪犽脸色不安,似有什幺难言之隐。
过去那些人欺负我和母亲,今日我不但不得将他们杀尽杀绝,却得回过头来救他们,这真是上天故意捉弄我啊!「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把你憎恶人类的习性给改掉才行。」
九千院好似能看穿邪犽的心思一般,苦笑道:「否则无法真心向善,就算立了善业,效果也是大打折扣。」
说完,九千院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一抹娇弱细小的年幼身影从她眼前晃了过「说也神奇,本宫正好知道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可以帮你改掉这个恶习。」
「是……是吗?」
一想到要救那些该死的人类,邪犽便浑身不对劲,支支吾吾地接腔。
「那……那是谁?」
「那些琐事,待我们回到上头再慢慢详谈也不迟。」
九千院将目光望向金罗阎王笑道:「我俩已经叨扰了好一阵子,再不离开,只怕阎王心头不快。」
金罗阎王不满地哼了一声,短短的腿在火池边缘一踹,黑石壁上顿时开出一条陡梯,朝上延伸,不见尽头。
「九千院大人,本官尚得清点这十来年迟延的幽魂数量,恕本官不送了。」
金罗阎王拱手道,急于将两人赶出冥府之意溢于言表。
「金罗胖子,就算你不这幺说,我们也不会赖着不走的。」
九千院笑道,对着邪犽招了招手,率先沿着陡梯往上飞昇。
邪犽转过头,依依不捨地望着母亲苍白的脸庞,好一会才跟在九千院后头离去,将热气蒸腾的修罗地狱远远抛在黑暗的地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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